原本不远处有一对情侣走在前方,但现在他们也消失了,只留下两个模糊的摇曳的影子,和从头顶垂下的柳条融为一体,令他联想到死者从床沿上垂下来的手臂。
又是幻觉?
拜伦抬起头,心里一沉。
与此同时,他感觉耳垂处有些麻痒,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那声音像是一个老人的声音,略显嘶哑,用一种唠叨的口气对他说话。
他想要听清楚,但却怎么也听不清,只觉得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条被灰色覆盖的小路。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
仅仅是一刹那,一个晃神,他仿佛就走进了一个神秘,陌生,诡异恐怖的异世界。
他的头上瞬间就沁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也不由颤抖起来,向两边张望。
左侧是茂密的灌木丛,空无一人,从原本的深绿色变成了现在的纯黑色,看上去像是一片干枯林立的墓碑。
右手边的湖面沉浸在一股令人不安的灰白色里,看上去像是有成千上万吨的骨灰融化在水里。
到处都散发着死亡,沉寂的气息。
拜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自觉加快脚步,不敢再向两边看,只是低下头向前走。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强烈的血腥味。
浓稠的鲜血忽然从头顶上泼洒而下,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悬浮在头顶的天空上。
那个人,被一根弯曲的青铜树枝扎穿了身体,像是烤串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举在半空中。
浓稠滚烫的鲜血,正从他的头顶上方浇下来。
卢卡斯?
当初在沙漠深处青铜城内的景象和眼前的幻觉重叠在一起。
拜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向后倒退两步,接着忽然噗嗤一声。
那人影从天而降,摔在他的眼前,在地上绽放出一朵血色的玫瑰。
断裂的肢体和滚烫的鲜红,在他眼前晕染出一幅诡异的图案,那些弯弯曲曲的鲜血痕迹,似乎凝结成了某种龙文,蕴藏着奇诡的含义,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世界,直至本质。
拜伦盯着地面上由鲜血蜿蜒形成的龙文,双目失神,喃喃道:
“哥哥……”
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尖叫。
一个穿着金色长裙的女孩从背后的小路上走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拜伦后惊叫了一声,急忙冲了过来:
“拜伦!你怎么了?”
拜伦呆呆的抬起头,认出这个女孩是他的朋友:阿尔莎。
“不要……”他喃喃道。
“你怎么流血了?”阿尔莎掏出一只手帕,往拜伦的脸上一按。
他下意识地捏住阿尔莎的手腕,接着才感觉到脸颊上一片温热。
他低下头,看到鲜红色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耳朵和鼻孔留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眼角流下的温热轨迹。
他立刻接过阿尔莎的手帕,在脸上抹了抹。
“我……”
他想说话,却发现身边的世界已经恢复正常,他正跪在湖面的草坪内,脚下是碧绿色的草叶。
他俯身凑到湖面,用手舀起一捧湖水,洗了把脸,将脸上的鲜血全部洗去,然后采用手帕轻轻擦了擦脸。
阿尔莎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我从图书馆那边出来,刚好看到你,你怎么了?需要我送你去医学系那边吗?”
“不,不用,这是正常现象。”拜伦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身后的阿尔莎。
“正常现象?”阿尔莎皱眉盯着他。
“刚才我上了节课,因为陆俊提到了言灵的本质,所以我刚才就仔细思考了下,好像有点走火入魔了,但我感觉自己对言灵的理解更深刻了些,这只是副作用而已,没什么大问题。”拜伦解释道。
“可为什么你的眼睛也在流血?”
“真的只是副作用而已,如果严重的话,我会自己去医学系那边的。”拜伦摊摊手,认真道,“我感觉现在已经好多了。”
“是吗?”
“当然,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你自己小心点,手帕不用还给我了,送给你吧。”
阿尔莎似乎也看出拜伦正在试图隐藏什么,但她没有深究,而是摆摆手,然后向着前面继续走去。
虽然经过几次见面和开会,她和拜伦也已经比较熟悉,但还没有熟到那种可以刨根问底的程度。
“谢,谢谢。”
拜伦注视着阿尔莎离开,他蹲坐在湖面的草坪里,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那只是一次逼真的幻觉,逼真到损伤了他身体的幻觉。
但他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什么东西。
他集中精力,接着眼前缓缓浮现出一行鲜红的扭曲纹路,那是一行龙文。
“这是……一个全新的言灵?突然出现我的脑袋里?这幻觉和卢卡斯有什么关系?”
拜伦深吸一口气,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难道,对这个世界本质的理解加深,真的会有助于自己对言灵的使用吗?
他刚才确实想通了某些事,但却没想到,幻觉来得这么快……
片刻后,拜伦蹲坐在湖面,感受着吹过脸颊的微风,喃喃道:
“我们每个人都是意志的化身,而意志的本性,是求存……这就是生命意志……这个世界的本质……”
他睁开眼睛,一双淡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和洒下湖面的阳光一样明亮。
然而,那双眼眸中,却看不到一丝一毫人性的光辉。
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