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家家都困难,自家人都不能敞开肚子吃,又何况凭白多这么几张嘴?
是,宋春红不是空着手回来的。
她刚到宋家,就偷偷塞给亲妈五十块钱。
郑棋姐弟四个,就连最小的二丫郑画也能帮大人捡柴、烧火,其他三个大的,更是没少干活!
但,农村不缺干活的人,缺钱、缺粮食啊!
特别是郑棋、郑书,一个十三、一个十二,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
即使他们记着自己是在外家,不敢敞开了吃,那饭量,也是看得两个舅母直皱眉头。
“妈,姥姥说得对,咱还是回家吧。而且再有几天,学校就开学了,我和老二还要回学校呢!”
郑棋当然能够看得出眉眼高低。
钱给了,活儿干了,他们娘儿五个在宋家住了一个礼拜,也开始讨人嫌了。
他找到亲妈,极力劝说。
亲爹“郑渔”也给力,郑棋刚劝完,第二天,“他”就颠颠的跑来接人了。
“爹,娘,俺来接孩儿她娘和几个孩子了!”
何甜甜完美维持着原主的人设,对着宋家老两口点头哈腰。
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还有,小弟的大衣柜和大床,我、我都做好了,抽空我找人给送来!”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嫡亲小舅子要结婚,“郑渔”当然要帮忙。
不但免费干活,还主动帮忙提供了几块上好的木料。
家具做好了,更是要送货上门。
说实话,郑渔对宋老六这个小舅子,也算尽心了。
或许比不上自己的亲弟弟,可周围的人,还是会竖着大拇指夸一句“好姐夫”。
就是宋家上下,也挑不出太大的理儿。
其实,这些年来,除了有意把郑琴嫁给一个三婚的鳏夫外,郑渔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事儿。
不打老婆,不苛待孩子,能下地干活,还有打家具这样的手艺……妥妥的好男人啊。
至于男人太孝顺、太照顾没结婚的弟弟,在宗族观念盛行的农村,非但不是缺点,反而是人人称赞的优点。
即便是郑琴的这桩婚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不妥。
有些人家,甚至觉得是门好亲事——
镇上屠宰场的工人啊。
祖传的屠夫手艺。
城镇户口,能挣钱,有手艺,还不傻不残的,多好的对象?!
至于什么打老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打老婆?
就是郑渔这样的公认的好男人,在外面受了气,或是喝了酒,也会拍老婆两巴掌。
只要不是把人往死里打,那就不算什么。
至于娶过两个老婆……呵呵,人家要不是三婚,能在农村找媳妇?
隔壁村的那个秀儿,多水灵的姑娘啊,亲妈还是妇女主任,家里也算殷实。
上个月嫁去了县里,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工作的时候受了伤,打坏了一只眼睛。
不是独眼龙,但那个受伤的眼球看着就不太对劲。
可人家是城镇户口,家里父母都是工人。
他本人也因为工伤被调到了后勤,坐办公室,一个月还有二三十块钱的工资!
秀儿出嫁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
就是老一辈人,也都说她有福气,嫁了个好男人。
还有山那头的一个姑娘,十几年前嫁去城里,男人倒是没啥残疾,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结婚当天,新郎前一分钟还好好的,下一分钟就追着新娘打。
那疯癫的模样,只把新娘和来宾们看得目瞪口呆。
公公和小姑子也有类似的症状。
唯一正常的婆婆,听说是个童养媳。
多年的煎熬,让她早已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当然,她不敢、也不会跟自己的丈夫、儿女动手,只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到儿媳妇身上。
苦熬了两三年,姑娘实在受不了,顶着娘家、婆家以及周围人所有的压力离了婚,却无处可去。
这姑娘倒也有决断,听说上头要开发边疆,号召有志青年主动报名。
人家就直接报了名,跟着大部队去了西北,再也没有回来。
前年有人在边疆看到她,虽然黑了、瘦了,看着也老了几分,但整个人都非常有精气神儿。
还嫁了个兵团的男人,生了两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说这些不是跑题,而是农村的姑娘,想要嫁去城里,真的千难万难!
跟这些或是残疾、或是有大病的人比起来,三婚屠夫打老婆的恶习,反倒不算什么致命的缺点了。
当然,真正心疼女儿的人,还是不会答应这样的婚事。
郑渔确实妈宝、扶弟,可他也不是不疼儿女的极品亲爹。
端看郑琴作为一个丫头片子还能读书,就知道,郑渔并不是那种极端重男轻女的人。
“大丫他娘,我跟我娘说了,大丫的亲事,咱们自己做主!”
“你还是带着孩子回家吧。这段时间结婚的人多,我接了不少活,实在忙不开!”
“还有几个孩子,他们也该准备开学了!”
何甜甜对着宋春红,好说歹说,求她带着孩子回家。
在娘家已经住了七八天,宋春红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住下去了。
丈夫第二次来接,已经给了她台阶。
她别扭的说了几句,然后就收拾东西、带着孩子,连晚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往郑家赶。
一家人刚刚走到郑家村的村口,就听到有人大喊——
“不好啦!郑读殉情啦!”
宋春红:……
哈?
殉情?
什么意思?
郑棋、郑书读了几年小学,多少懂一些。
只是,他们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小叔会自杀?
怎么可能?
他们家小叔最是怕疼,被麦芒扎几下,都会大呼小叫。
而自杀,在农村不过就那几种——
跳河、上吊、喝卤水。
就没有一样是不痛苦的。
就自家小叔那娇生惯养的性子,他根本就下不去那个狠手。
难道是那位肖知青?
可她也不像个傻子啊。
怎么会跟小叔一起寻死?!
何甜甜却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