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马上来”陆青时把对讲机还给了那位消防员战士,顾衍之再说什么她没听清楚,正打算进火场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顾队说,一楼二楼还是有很大的浓烟,请陆医生直接上云梯,她在上面接应您”
陆青时抬眸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云梯被架了起来,刚刚也有许多患者是从这上边下来的,点了点头:“好,麻烦带路”
云梯升空的那一瞬间陆青时攥紧了栏杆,身子有微不可察的颤抖,好在悬在半空中的时间也不是很长,但这几十秒对于陆青时来说已经是个极限了,直到云梯牢牢搭在了四楼的窗户边,她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
顾衍之的脸出现在她的上方,冲她伸出去一只手:“来,陆医生”
陆青时咬唇摇了摇头:“不用,你让开,我可以”
她留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摸了摸鼻子心想:下去的时候还是带着她走楼梯吧。
虽然身手不如顾衍之那么矫健,但好歹这么多年没白锻炼,一米多高的窗台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往下跳的时候顾衍之扶了她一把,就这么稳稳落在了地上,跟着她的护士也被消防员拉了上来,陆青时捡起急救包去看患者。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名伤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抱起了小的,掀开襁褓检查着生命体征,又拿电笔照了照瞳孔,摇摇头:“吸进去太多一氧化碳了,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建立静脉通路,补充平衡溶液,补液速度开到最大”
话虽是这么说着,在护士做着手里的活时,她也拿起了腹部fast检查着婴儿有没有内脏损伤。
还好,检查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合并内外伤总归是幸运的,她看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年轻女性,这是一位很伟大的妈妈。
“陆主任,血压血氧还是没上来”她回头看一眼监护仪上的直线,把患儿的头往后仰着,抬高了他的下颌,一根手指小心翼翼伸进去清理着他嘴里的分泌物以免堵塞气道。
“皮球拿过来人工通气,阿托品0.02mg经静脉投药”她冷静地下达着指令,动作有条不紊。
“不行,陆主任,心动过缓,一直在休克边缘徘徊着”
护士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着急,陆青时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搏动实在太微弱了。
“准备插管吧”
新生儿插管是个技术活,如果秦喧在就好了,陆青时这么想着还是趴了下来:“给肌松药,我试试”
“有人吗?有人吗?”于归冲到五楼,边跑边喊,郝仁杰跟在后面拎着个急救包快要断气了。
“别跑了……你个死丫头!”
天色暗下来,整栋大楼都断了电,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于归翻遍自己的兜没有手电,只好停下来跟郝仁杰求助:“好人姐,手电,给我手电”
郝仁杰气喘吁吁把手电递给她,自己一屁股贴着墙根坐了下来,背后是一道铁门,还没坐稳立马“卧槽”了一声弹起来。
他妈的烫屁股!
这感觉太酸爽了,他这边捂着屁股上蹿下跳,那厢于归已经打着手电在一片烟雾缭绕里摸到了503的门前,按理说逃出去的人家门都是开着的才对,这家却锁的死死的,于归推了两下没动静拿手电筒捅了两下。
“好人姐,来帮忙”
“别白费力气了,你看这这么大的烟,咱俩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差点没交代在里面,这还是灭了火之后的,真要有人啊估计也是死人了”郝仁杰说着又开始咳起来,那个难受劲倒不是作伪,短时间内吸入大量一氧化碳,肺里跟针扎似地难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归说着,瘦弱的肩膀直直往门上撞了去,又被结实的木门弹了回来,一次又一次。
“你……”郝仁杰愣住了,看着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那双眸子里写满了坚韧,即使在黑暗里也亮的过分。
他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让开,我来”
“嘿——哈!”他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还抬起了他的小细腿,于归生怕发生什么门没开骨折的惨剧,捂着眼睛不敢看,直到听见一声巨响。
郝仁杰惨叫一声,门倒是开了,就是用力过猛踩着满地碎木板一头扎了进去,摔了个倒栽葱灰尘溅得到处都是。
于归捂着嘴巴咳嗽:“想不到娘娘腔还有两下子”
郝仁杰捂着屁股半天爬不起来,没工夫跟她斗嘴,只能在心底:我恨!
“有人吗?有人吗?”于归打着手电冲进去,回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响起来,盘旋了一圈又一圈,郝仁杰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嚎了!”
狭窄的客厅里放着老旧彩电,地上落满了粉尘,沙发上还有几处余火,于归把白大褂脱下来盖了上去使劲扑了两下,所幸只是小火星很快就被扑灭了。
两个人踩着满地灰尘小心翼翼往卧室走,木门嘎吱一声在眼前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
于归看一眼郝仁杰:“你先进?”
郝仁杰摆手:“女士优先”
说罢,一掌把她推了进去,也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东西,于归摔了个狗啃泥,手撑在了地上,是黏腻温热的感觉。
她拿到眼前一看,是血,顿时一阵鬼哭狼嚎,手电筒光纷乱地晃来晃去,郝仁杰劈手夺了过来,照在地上,两个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该怎么去形容那天看到的景象呢,后来于归从业数十年,从一个菜鸟也站到了与陆青时同高的位置上,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那天,想起那个命运悲惨的女孩。
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但她想,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
刚刚绊倒她的是轮椅,女孩子半个身子被压在了铁制书架下,就是那种医院里常见的,用来放病历的又厚又沉的铁制柜子,血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蔓到自己脚边,鼻尖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扑了过去,想要把柜子抬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是纹丝不动,郝仁杰放下急救包也冲过去帮忙,使力的时候脖子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血管,沉重的铁柜依旧扎根在女孩身上,甚至在他们使力的时候发生的晃动让血流的更凶了。
“不行,救不出来,让消防队来帮忙吧”郝仁杰从兜里翻出了对讲机。
于归点头,顺着小女孩的身体摸到手腕上想建立静脉通路的时候,却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又摸了摸手里这个冰冷滑腻的东西,拿电笔一照,差点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