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凉走过来:“想要吗?想要就买吧”。
他准备掏钱,陆青时笑笑走开:“不用了,我去那边看看”。
“哎?”他刚准备伸手,那人已经如窜进林中的小鹿,消失在人群里。
迈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夕阳西下,有流浪歌手在墙根下拍起手鼓,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阿拉伯语晦涩难懂,他的嗓音嘹亮深邃,在这样的暮色下竟然有莫名的苍凉。
有穿着长裙的姑娘迎着歌声起舞,与他一唱一和,偶尔目光交错,温和柔软的情愫流淌在蓝色眼睛里。
陆青时想到了她唱给她的那首歌,眼眶一热,赶紧挪开了视线,快步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不久,有一辆破旧的皮卡缓缓开进了城门里,人潮拥挤,皮卡开的缓慢,与陆青时擦肩而过。
茶色玻璃上映出司机满脸的络腮胡,她皱了一下眉,看着那辆车开进了人潮最中央。
沙漠/之鹰也常开着这样的车回来,有兴奋的小孩子上去扒车门,叽叽喳喳的,卖东西的妇女也围了上去。
陆青时笑着摇摇头,回转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人体在面对危机的本能反应让她就势一滚,倒进旁边的污水沟里,还顺手抱下了一个正在路边玩耍的幼童。
那一瞬间,她的身后火光冲天而起。
汽车的残骸在爆炸中四分五裂。
地动山摇。
周遭的一切化作虚无。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祷告声……
夹杂着零零散散的枪声响了起来。
正在买烟的迈克看见城中腾起巨大的蘑菇云,正是陆青时离去的方向。
少年人急红了眼,烟也没要,一把把枪从背上褪下来拿在手里,一推赤井凉:“先生,您先回医院,我去找青时”。
他往那个方向跑,满地都是鲜血,飞散的四肢,躺在地上抽搐的孩子,哭泣的母亲,与墙根下染血的手鼓。
“fuck!fuck!青时你在哪里?!”他开始大喊。
回答他的只有满大街的混乱,政府军迅速控制了现场,开始疏散人群,汽车还在熊熊燃烧着,赶来的沙漠/之鹰成员帮忙灭火。
脚下的沙地有微微的震动,顾衍之一脚撑在了地上,停下机车:“望远镜”。
副官把望远镜递给了她。
她朝迈尔城望去,顿时目呲欲裂,咬牙切齿把望远镜砸了回去。
“全速出发!”。
离爆炸发生的地方太近了,即使她已经很机智地就地一滚倒在了地势低洼的水沟里,但冲击波还是掀翻了她,溅起泥土劈头盖脸狠狠砸了下来。
陆青时耳膜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很快失去了知觉。
她被人从土堆里刨出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两个人被一起送到了医院。
醒来是在医院的帐篷里,一堆人围着她嘴唇上下开阖,她什么也听不见,茫然地看着帐篷布上蓝色的纹路。
爆炸、火、尸体……
她皱了一下眉头,捂住了耳朵。
人群散去,赤井凉找到了她:“离起爆点太近了,可能对听力有些损伤,这里的条件就是这样也做不了更精密的检查,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恢复了,也有可能……”
顾衍之懂他的意思,敛下眸子,攥紧了拳头。
“谢谢”。
又有人掀帘进来,她听不见但她感觉到了,有风,手背上连着的输液管动了一下。
有人替她调整了一个更好的位置。
茫然的医生抬起头,见是她,想笑又笑不出来,最终瘪了一下唇,有些委屈但强忍着没有哭。
顾衍之从胸口贴身的兜里掏出小小锡纸包着的一块巧克力,已经融化了,拿在手里有些黏腻,她有些歉然,犹豫着要不要递给她。
坐在床上的医生却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把手伸过去,陆青时开心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块紧紧粘在一起的巧克力,在国内常见的零食,在这里是奢侈品。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甜食了。
指尖捻起一块也是湿答答的,陆青时毫不嫌弃,又把剩下的递回她。
顾衍之摇头,又推回去,再三推辞着,医生似乎有些急了:“不吃,我生气了”。
她这才接过来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让冰冷的心稍稍回暖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衍之拉过她的手写字:“刚刚”。
掌心有些痒,陆青时轻轻扬起了唇角:“任务还顺利吗?”。
“还行”。
“巧克力好吃吗?”她写。
“好吃”她答。
“那我下次出任务再给你买”。
“好”。
都是一些日常的问话,谁也没有提那天发生的一切,她面色如常,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在别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陆主任,在她面前笑容格外多些。
陆青时对她的纵容如静水流深。
她在包容着她的任性,她又何尝不是用自己柔软的部分包裹着她的棱角。
她的性格中有温和柔软的部分,她深埋骨血里的暴戾,在她的身边也会被一一抚平。
她还是想杀恐怖分子,但冷静下来,清晰的作战计划浮出了脑海。
她得准备周全点。
等她睡着后,顾衍之出了帐篷,迈克已经等在门口:“抱歉,sir,我没有保护好她……”。
女人今天奔波了二百多公里,风尘仆仆,头发上都是尘土,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走吧,留下卫兵在这里,我们回营地商量作战计划”。
迈克点点头,大男孩脸上都是愧疚。
顾衍之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她今天去集市买什么了?”。
“逛了头巾、风帽、还有水果摊……”迈克一拍脑袋,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青时好像在找什么饰品”。
饰品。
戒指……
高大的白人男孩看见她的长官猛地顿住了脚步,握紧了拳头,肩膀抖动着,背影寥落。
他试探着开口:“sir……”。
女人没说话,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继续昂首阔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