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而来
99#
“你违反了规则。”
当我借着惯性突破操控室的钢化玻璃,带着一身零星的火花、细小的玻璃碎片、和机油味的鲜血,伸出手抓向升降椅上的根津时,它停下操作,这么对我说。
那双乌溜溜眼睛里不见丝毫慌乱。
它甚至主动抬起了爪子,抓着我的手指灵活地跳起,把自己团到了我的心脏前面。
也就是这时,我才真正相信了袴田维说的那句:“根津老师是这世上已知的、最聪明的生物”。
我抱着这团几乎没有重量的聪明生物,用力蹬了脚变形的工作台,硬生生地穿透层层钢板,身上挂着一串又一串的破碎电缆,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就像炮弹一样从黑暗中砸出一条通道,“霹雳乓啷”,我倒栽葱般的砸进了水泥墙,压倒在一排合金箱子上。
爆炸在身后响起,满是燃烧的硝烟味,呛的人无法呼吸。
……浑身疼,火辣火辣的。
我用手撑着变了形的箱子,爬起来时一抬手,摁出了半个黏糊糊的血手印……印出来的指纹居然还蛮清晰,于是平着胳膊用袖子抹了抹,全擦掉。
“……我和他,是玩。”
声音有点嘶哑,我把根津从怀里提出,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放在旁边的箱子上,不可避免地,它的白毛被蹭红了一小片。
“我只是想和他玩玩而已,Game,游戏。”我说,“但我不想和你玩。”
根津坐起来,耳朵动了动,抬头看向我。
我歪歪斜斜地坐着,体力开始恢复,个性流淌过干涸的身体,细胞压榨式地汲取能量,伤口收缩,渐渐愈合。
痒。脸痒,胳膊痒,腿痒。浑身痒。
我强行忍住想抓挠伤口的欲'望。
“你看我这样…觉得我需要躲吗?”
我抬手示意了一下,嘴角扯动间脸颊火辣辣的疼。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脸上多了七八道血淋淋的口子,皮肉绽开又满脸是血的样子……肯定非常惊悚。
“你可真是令人头疼。”根津说。
它现在总算是明白横刀那小子为毛孜孜不倦地跟在爱日惜力后面找虐了。
像他们这种靠脑子生存的家伙,看谁都是白痴,最讨厌的就是“一力降十会”。
所以……虽然明知道最后倒霉的很可能是自己,但还是……好想看爱日惜力倒霉啊……
根津耳朵动了动,试图压抑住心底那源源不断、滚滚翻腾的恶意,但好像失败了。
老人家的日子很无聊啊。它想。
AFO就算了,欧尔麦特……太好欺负,其他人都不好玩,还不如消消乐呢。
但维肯定会生气。
它抬起沾满血迹的爪子,有一瞬间想舔,但是只是看了眼,就成功放下了。
墙外火声噼啪,火势蔓延,仓库内温度渐渐上升,氧气稀薄,充斥着呛人的黑烟,然而屋里的一人一鼠却不见丝毫着急。
“校长,今上午我想请个假,麻烦你帮忙和班主任说一声?”
唔……根津脑子转了一圈。
“可以。”它说。
“以后横刀不给你准假,你就来找我吧。”
——————
为了寻找“失踪的爱日惜力”,横刀一斩已经三晚上没合眼,昨天开学第一天,某人看起来还算省心,就算被老情人追进学校也没闹幺蛾子,下午真来上课了。
老怀甚慰。
要求越来越低,横刀一斩下班后快乐地做了套SPA,带着一身芳香回到宿舍,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
明天上午没课,他拍拍枕头,调整最舒适的角度,关掉闹钟:起床?不!
他要睡到中午!不到1点,绝不起床。
………
………
然后,没过几小时,横刀一斩就被刺耳的火警警报、连环的敲门声和疯狂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天书前辈!你醒了吗……??”
山田阳射极富穿透力的声音穿过大门。
“……爱日惜力把根津炸了……!”
握草???
他说谁把谁炸——
爱日惜力,炸了,根津?!!
横刀一斩还闭着眼呢,刚洗回神就整个人都懵逼了,他瞬间清醒,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脑子里蹦出一大串多国语言混合的国骂。
——这才开学第二天!!!
——你就炸校长!!
——能不能别这样!!!
——让老年人好好睡个觉不可以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等等。”
横刀一斩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回复道。
他一阵风似的穿好衣服,一边洗刷一边思索着对策——中途给某个死孩子打了3个电话,均无人接听。
说了多少遍“别惹根津”“千万别惹根津”。
横刀一斩对着洗手盆吐出泡沫,接水涮嘴。
白老鼠什么的,简直是他的童年阴影,一想起来就脑袋疼……
40年前: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一斩同学,我其实给你留下了36869条生路,但是,你不小心都错过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身小和服的根津抛着黑子,笑声极其猖狂。
噩梦啊,横刀一斩被从头耍到尾,累到瘫倒在地,经历了从自信到绝望、再到彻头彻尾的怀疑人生。
他双目呆滞地看着棋盘,白子所剩无几——但是明明……明明刚刚他还是绝对优势啊!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棋呢?
“哎~不要灰心嘛横刀同学,这个我也是第一次玩,你可真有意思,来来来,喝杯茶,我们继续~”
——鬼才要和你继续啊!!!!
那次后横刀一斩就再也没碰过围棋,一看围棋……就条件反射,想吐。
…………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横刀一斩拒绝回忆曾经的水深火热。
…………
磨叽了大约半个小时,横刀一斩根据指示来到教师宿舍三楼的临时会议室(又名小厨房),门没关紧,他在门口停下,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应该是个性耗尽了。”
这个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声音——肯定是某人的老情人,潮爆牛王。
他居然还敢来。
横刀一斩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可她说她去逛街?难不成去打架了?”
这个,普雷森特·麦克,打扰他美梦的家伙。
“咦,她去逛街为什么还要和你汇报?”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根津。
“呵,能让她个性耗尽……恐怕不是打架,也不是逛街。”袴田维一声冷笑。
别的不说,就爱日惜力那个拳拳到肉、惊天动地的打架法,真要是来场能让她把个性耗尽的打架——那动静,绝对上新闻头条。
根津转转眼珠,它扫了眼相泽消太和山田阳射,决定帮自家爱徒扫清情敌,所以它紧接着就故作好奇道:“不是打架?那是什么?”
然而袴田维没说话,破天荒的没回答。
沉默让人绝望,山田阳射挺身而出,努力活跃气氛,“也不一定是个性耗尽吧……这么大的孩子就是爱耍酷,没准她就是觉得一身血很帅呢,所以我们要不要直接回到正题:爱日惜力她跑哪了?万一没去医院感染了怎么办?额……毕竟她这可是在学校受得伤,对学校声誉什么的也不好吧?还有校长您的声誉?”
“我让她等等治愈,她不听,跑了。”
根津很无奈。
“可能是相泽君太可怕了,哦对了,她还说让我帮忙向你请假呢,说上午不来了。”
“……”相泽消太扶额。
“如果真的是个性耗尽,她会发烧。”
袴田维又说,他克制着语气,把被根津扯开的正题又扯回来,“所以我的建议是:尽快确认她的位置。这可能需要修善寺老师的帮忙。”
“不行。”
修善寺治愈摇摇头,她在全国各大医院都极有威信,是唯一可以短时间、且在非工作时间段调出所有公立、私立医院病人资料的人——这是连警察都很难办到的事。
“冷静点,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按照爱日惜力的恢复力,这点皮外伤很快就会愈合,她只需要去医院打两针破伤风。病人的资料属于个人隐私,不能随意去查。”
“对啊对啊,”山田阳射马上附和,“而且又不一定是个性耗尽,她都说了去逛街了,她又没必要骗我。”
“应该就是个性耗尽吧,昨晚我们”
八木俊典突然说,然而刚说到一半,就吓了一跳——因为大家都看向了他——特别是袴田维,那个陡然变得渗人的眼神,就像黑暗里的狼,绿幽幽……吓的他一下就卡住了。
“我昨天下午去海边,嗯,放松一下。”
八木俊典莫名弱气。
他刚一回来就听说根津出事了,紧紧张张跑去探望,却发现根本没事。然后就被留下来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
“大约十点多,还是什么时候……其实我也忘了,反正当时我正准备走,就看到爱日惜力从水里冒出头,游上岸。
当时在退潮,天也比较黑,所以她可能没看见我,就又一头扎下去了,然后就那么一直在水里漂着,一会沉下去、一会游上来……
所以我就没走,但也没和她搭话——因为我感觉…要是让她发现我在,她就会换个地方继续这样——那我还不如先在边上看着,万一有事……嗯,报警什么的也方便。
就这样一直到早上。
总之我觉得她状态不怎么好,看起来似乎挺难过,就鼓励了她一下,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她是5点多离开海边的,所以说……个性耗尽我不知道,但她的确一晚上没睡,之所以不接电话,也很有可能是回宾馆睡着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山田阳射也沉默了,昨晚十点,今早五点,他正好发了两条短信。
……既然那么累,还强撑什么啊……
他突然有点后悔,也许他刚刚应该答应她一起去热身的,然后反正……反正他也跑不动,就可以一起休息休息去吃早饭了。
至于相泽……等等!相泽?
吓了一跳,山田阳射立马反应过来——其实应该也没过几秒,应该还来得及——他笑嘻嘻地用胳膊怼了相泽消太一下,看到相泽消太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向他。
山田阳射挑挑眉,表情灵动,揶揄,鼓励,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有点数。”
相泽消太斥道。
“……嗯~好吧。”
山田阳射正过头,用手拖着下巴答应。
这一切的小动作袴田维都没看到。他还好,只是有点不舒服,头晕,恶心,难受,心脏抽筋,喘不动气,但好在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他闭着眼睛,心里渐渐产生了一种很恐怖的想法,比如说……他和她都不当英雄,然后……如果只有他们两个……顶多再加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病人,反正他有足够的钱,如果实在不够,也还有父亲……
这太天方夜谭了。
爱日惜力只有15岁……他不能把她关起来。
袴田维放缓呼吸,慢慢地把一口气轻轻地、不引人注目地吐出去。
除了根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声了,横刀一斩推门走进去。
他绕了一圈,拉开椅子坐到了袴田维对面。
“有人能打通电话吗?”他问。
没人回答,大家都抬头看他。
“我上午没课,我去找。”
他又说,平光镜下的棕眸没什么感情的转动着。
“本来我不想说,但为了免得你们瞎想,也为了提醒某些人一下——我和爱日惜力的母亲爱日洋子,前天,协议结婚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爱日惜力法律上的父亲。”
惊天炸'弹,落地——BOMMMM——爆炸。
“她是非常有潜力的…人,或者生物。”
横刀一斩说,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这一刻,他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还有那种视伦理道德于垃圾的那种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