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人摇了摇头道:“我活不成啦,你也不必大费周折。这都是报应,报应。”
慕容丹砚虽在这白衣女子手中吃了几次亏,此刻却并不恨她,倒觉得她有些可怜,便安慰她道:“咱们这就去找大夫,总能将你医好。”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惨然笑道:“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只是有些事情,还要告诉这位大爷……”
厉秋风一直对这女子颇为忌惮,只是见她此时面色红润,双目之中精光大盛,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兆,便放下了恩怨,道:“你有话尽管说便是。”
慕容丹砚将白衣女子慢慢扶着坐在地上,让她倚坐在自己怀中。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们不是中土人氏,而是居住在万里海外一个岛上,你们中原人称之为扶桑。我和飞花、逐月幼时便是邻居,住在郡山城寒山渔村。那是海边的一个小村子,村北有一株大柳树,村民们叫它‘一株柳’。
“在郡山,女子是没有姓也没有名的。我爹爹只是一个农夫,可是每年收成的粮食大半都被武士老爷拿走。那时总是吃不上饭,只能挖野菜充饥,我的姐姐和妹妹都是饿死的。
“有一年,好像是在我四岁的时候,郡山和邪马台的老爷为了争夺一片山林打起仗来,男人们都被逼着上战场。可是已经到了收粮食的时节,村民们知道,如果不收粮食,这个冬天全村人都会饿死。但是武士老爷却不管这些,杀了好几个不愿意去打仗的村民。我的爷爷、还有飞花的爹爹、哥哥,都是被武士老爷杀掉的。
“可是村民们还是不想去打仗。武士老爷就把全村的女人和孩子关进一个屋子,四周堆上了柴草。武士老爷说了,男人们若是不答应去打仗,便要将女人和孩子全都烧死。眼看武士就要点火,突然来了一个衣衫破烂的流浪汉。他抢了一名武士老爷的刀,一眨眼间,就把五六名武士老爷和他们的随从都杀死了。
“流浪汉将女人和孩子都放了出来。村民们害怕郡山的官吏来报复,都想逃到山里去。流浪汉说,总不能一辈子都逃吧?我爹爹认为他说的对,就跪下来磕头,请求他帮助村民。流浪汉答应下来,教村民武艺,还教他们怎样才能打胜仗。十天之后,郡山的官吏派了五六十人的军队来为武士报仇,却被村民们打得落花流水。大家这才知道流浪汉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便将他留在村里。郡山的官吏吃了大亏,再也不敢派兵来报仇,反倒对村民非常客气。
“流浪汉留在村里,教村民练习武艺。其中我爹爹进步最快,他学会了几样很厉害的武艺,尤其是剑术,一剑能刺灭五根燃烧的蜡烛。另外还能空手把别人手中的刀剑夺下来。慢慢地我爹爹的名气就大了起来,好多外地的武士听说了他的名字,都来找他比武,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村子。
“五六年之后,我们村子已经变成了郡山最大的村子。村民不再种地和打鱼,而是帮着郡山和其它地方的官吏打仗,或是收钱去暗杀。好多地方的国王都派人来邀请爹爹为他们办事,送来了很多钱财。
“流浪汉那时已经很老了,我们都尊称他为祖师爷。他最看重我爹爹,常说爹爹若是在一个叫大明的国家,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俩常常喝酒聊天,有时一聊就是几天几夜。爹爹的剑术也越来越厉害,一剑能刺灭七根燃烧的蜡烛。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整个扶桑都没有武士敢再向他挑战。
“但是只有我知道,爹爹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秘密:他想学习祖师爷最厉害的一门武功。这种武功能够凌空碎石,杀人于无形。祖师爷有一次喝醉之后,一掌拍在一株大树上,三天之后,那株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竟然枯死了。爹爹将树砍断之后,发现树干之内的水脉竟然被祖师爷这一掌震的七零八落。
“爹爹求过祖师爷几次,祖师爷都是摇了摇头,便将话题岔开。他越是这样,爹爹就越是心急,每日里缠着祖师爷,想要修习这门武功。终于有一天,祖师爷不告而别。村里人虽然都很震惊,但是他们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任人宰杀的百姓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武士和杀手,所以对于祖师爷的离开,并没有几个人难过。
“呀,其实村民们就是这样,他们守着自己的田地,只要有人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会卖命。他们只信服刀枪弓箭,虽然祖师爷给了他们重生的恩惠,但是只要没有好处,他们就会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把他置于脑后。不论贫穷,还是有钱,他们骨子里的贪婪和卑鄙,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像刚才逐月那样无耻而又可怜。
“祖师爷一直待我不错,时常带着我到雪山顶上玩耍。有时他一个人站在雪山绝顶,看着西方的大海,说他的家乡就在大海的那一边。
“我记得那一年我十六岁,村里人为我们办了成人礼。我突然想起了祖师爷,心里很难过,便一个人爬到了雪山绝顶。哪知在绝顶上的一个雪洞里,竟然看到了祖师爷。
“那时他的双腿已经不见了,整个人瘦得像骷髅一般。我想不到他变成了这样,当即大哭起来。他倒是很平静,告诉我他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而这一切,居然都是我爹爹干的。原来我爹爹一直逼着祖师爷传授他那门最厉害的武功,但是祖师爷说这门武功是师门不传之秘,尤其不能传给外族,以免将来祸乱中原。其实他已看出我爹爹心术不正,便找借口不传。我爹爹见传功无望,竟然偷偷在祖师爷酒饭中下毒……”
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凛。慕容丹砚更是花容失色,忍不住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