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双手合什道:“真人客气了。一别经年,真人风采如昔,贫僧不尽欣喜。”
云轩叹了一口气,道:“云玄师妹回来之后,说起与钟大姊相见,贫道却也是既惊又喜。这许多年来,每当想起当年之事,不由得感慨万千。”
她说到此处,神色登时黯淡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往事,却没有接着说话。圆觉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也不敢搭话。此时两人身边围了二三十人,只是生怕惊扰了二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过了片刻,云轩沉声说道:“云真师妹走得辛苦么?”
圆觉身子一颤,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云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说道:“真人,您、您还叫她师妹……”
云轩点了点头,道:“便是过了千年万年,她仍然是师父的徒弟,是贫道的小师妹。”
她话音方落,圆觉身子一晃,挣扎着站起了身子,双手合什道:“贫僧代云真师妹谢过真人。她若在天有灵,听得真人如此一说,定然百业尽消,往生极乐世界。阿弥佗佛。”
火把光照之下,却见两行泪水,已自从圆觉眼眶中流了下来。
过了片刻,圆觉伸手擦了擦眼睛,这才缓缓坐下,对云轩说道:“云真师妹离开无极观后,踏遍大江南北,想找到那人的踪迹。只不过那人却如黄鹤一去不复返,竟然就此销声匿迹。直到十余年前,云真师妹才断了寻找那人的念头,在修武县知县家中做了一名仆妇……”
云轩双眉一挑,道:“她、她做了一名仆妇?”
圆觉点了点头,道:“我也是几年前偶然遇到了云真师妹,初时简直不敢相信是她。云真师妹说了,她罪孽深重,累及师门,虽百死莫赎。自己吃的苦越多,受的折磨越残忍,身上所负的罪过便会减少几分……”
云轩面露不忍之色,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小师妹最是心高气傲,她又生**美,便是观里分发的道袍,她也要细细改过才穿。以她的性子,谁会想到竟然甘心做一个仆妇,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圆觉垂首说道:“贫僧瞧着云真师妹虽然饱经风霜,性子却已变了不少。而且其后与她又见了几次,她倒不似当年那般凄苦,有时还能说笑几句。原来这几年她在县衙中做仆妇,帮着知县夫人照看一个家中的女娃儿。知县夫人为人善良,修武县城内很多人受了她的好处。云真师妹随着这位夫人多行善事,原本一心求死的凄苦之心,却也变成了救世人于危难的菩萨心肠。这几年她重读道书,虽不在道门,行的却是道家扶危济困之事。”
云轩点头称赞,道:“小师妹原本就是天性聪明之人,师父在时,常自说道她的衣钵,将来必定由小师妹承接。当年贫道等随师父学习道德经,小师妹最先体会到这部经书的奥义。想想当年同门的情形,唉,真是恍如隔世。”
圆觉听云轩提起往事,却也颇为感慨。只不过云轩这番话对云真称许过重,对于其他师姐妹略有贬抑,圆觉便不敢点头称是。却听云轩叹了一口气,道:“贫道听云玄师妹说,害了云真师妹的是山西五台山万仁寺的多吉喇嘛。云真师妹在修武县衙隐性埋名,怎么会与多吉喇嘛结了怨仇?”
圆觉便将黄家与蔡家结亲,云真不欲黄旭落入蔡京手中而带着黄旭离家出走,结果被多吉喇嘛追踪,她为了让黄旭脱身,自己将多吉喇嘛引开,最后两人交手,云真不敌身亡之事说了。云轩听到后来,却也是眼含热泪,嘴角抽搐了几下,颤声说道:“当年贫道等十二人拜在先师门下,若论天份,小师妹当属第一。她年纪虽幼,却是最先拜师,多得师父教诲,用功又勤。虽然她离开了无极观,只是先师一身了不起的本事早已尽数传给了她。若是她勤习不缀,或是对敌之时能使出无极观的武功,便是有十个多吉喇嘛,又怎么能伤得了她?!”
她说到此处,一声长叹,眼中的热泪终于流了下来。只听她喟然说道:“小师妹,你原本就是一个痴人!痴于生,又痴于死。愿你解脱之后,将万事万物看开。也愿师父在天之灵,能化解小师妹这份痴意,带她同登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