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见了孙光明,立时停下了脚步。他身后那几名汉子见老者停步,便也停了下来。只见那老者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的神情,随后挤出几丝笑容,将双手紧握着的铁叉交由右手,口中说道:“原来是孙大爷。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又跑到咱们这个鬼地方来啦?”
这杜里长一口山西口音,听起来既古怪又好笑。厉秋风见他粗手大脚,头发已然花白,容貌甚是凄苦,与寻常农家的老人没有半分区别。而走路之时脚步沉重,虽然他的脖子较粗,手臂看上去孔武有力,定然是一个力气极大之人。只不过脚下虚浮,呼吸杂乱,绝非会武之人。他身后那几名汉子也是个个粗壮,但绝非武林中人,看上去只不过是寻常听农家汉子。
孙光明笑道:“咱们去了洛阳办事,回来时恰好遇上了这位厉先生。他是一个读书人,早就对咱们这古村有兴趣,便央求我带他同来,寻古探幽……”
他话音未落,那老者倒似松了一口气,看了厉秋风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大爷,不瞒你说,村子里这几天出了人命案子,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若是被差役看到,不免有些麻烦。”
孙光明和厉秋风听杜里长说村子里出了人命,心下俱都一凛,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厉秋风道:“这位老丈,请问这两天是不是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子在村中出没?”
杜里长一怔,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又转头对几个村汉说道:“你们几个看到这位公子说的那个瘦子了吗?”
那几个村汉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同时摇了摇头。
杜里长转过头来,对厉秋风道:“这位公子,咱们这里穷山恶水,遍地白骨,哪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和孙大爷速速离开此地,免得惹出麻烦,到时我这个里长也要跟着倒霉……”
孙光明见他一脸忧虑,急忙开口说道:“杜里长尽可以放心,咱们身上都带着路引,便是遇到官府差役盘查,也不会连累各位。方才您说村子里出了人命,不知道是村里哪一家遭遇了不幸?”
杜里长摇了摇头,道:“死的不是村里的人……”
他说到这里,脸上肌肉扭曲了几下,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半晌之后才接着说道:“事情发生在四天之前。那天一大早,村东头张家的小子出门打水,看到路边大树上吊着一个人,吓得没命一样大叫起来。等我赶到那里时,发现死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舌头伸得老长,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有血迹,样子可怕之极。说句实话,我活了五十八年,这谷口村到处都能看到骷髅,可是这样可怕的死人却是第一次看到。后来我让张家老大赶紧去知县衙门报官,等到差役赶到,才把尸体从树上放了下来。仵作查验了尸体,说这人是上吊自杀死的,又把村里这十几户人家都聚到一处,询问是否识得这个死人。大伙儿都没见过这人,捕快班头王老爷说这人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不开,路过咱们村,这里阴气太重,这人更加绝望,便在路边的大树上吊死了。
“差役们商量了半天,原本想将尸体就地埋了。不过王老爷留了个心眼,说是先运回县城,等上几天之后,若是没有人来认尸体,再将尸体处理掉比较稳妥。是以这尸体当天便被运离了村子。咱们以为这事只不过凑巧在村里发生,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有老张家在那棵树前烧了香烛纸钱,要那个死鬼别再回来找麻烦。
“想不到第二天早上,那大树上又吊死了一个人,也是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死状与前一日那人完全一样。这下村子里可炸了锅了,都说有恶鬼作祟。直到王老爷带了差役和仵作到了,大伙儿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仵作验过尸体之后,仍说这人是自己上吊死的,身上并没有伤痕。王老爷不相信,又将村里各家各户的人一个一个查问了一遍,却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尸体离开。不过他离开之时,留了两名捕快守在村里,看看是否还有怪事发生。”
杜里长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才接着说道:“那一天晚上我也没敢睡觉,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天光大亮,却也没有听到人喊叫,这才放下心来。那两名捕快却也没在外面守着,而是住在李老四家里。天亮之后看到大树上没有人上吊,便赶回县城去了。不过村民都被这两个死人吓坏了,方才周家二小子看到几位到了村边,远远的没有看清楚是孙老爷到了。他生怕出事,便喊了咱们过来。唉,我劝几位还是尽快离开谷口村,否则再出什么事情,咱们都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