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背着双手走到岸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似乎在听几个闲汉说话。却见有三四人站在那艘大船下,一脸焦急,不住向船上望去,似乎正在等什么人到来。过了片刻,只见船头出现了两名船夫,将一块长长的船板搬了出来。两人合力将船板的一头搭到岸上,一头搭在船头,随即向甲板两侧退去。
那两名船夫退开之后,船头又现出了一人。只见这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四方脸上一双眸子甚是有神。唇边两撇短须,随着嘴角的笑意微微颤抖,分明是一个富贵人物。
这人抬腿走上了船板,身后一名船夫急忙说道:“张员外小心,切莫失足落水才好。”
张员外却是脚下不停,脸上露出笑容,口中说道:“这船板我走了二十多年,还要你提醒不成?”
站在岸上那几人见张员外现身,立即躬身站好,神情甚是恭敬。只见张员外摇摇晃晃地踩着船板走了下来,待到他双脚踏到岸上之后,便即双手一拱,对岸边那几人笑道:“教几位老兄久等了,恕罪,恕罪。”
那几人陪着笑脸,口中连说不敢。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一脸讪笑地说道:“张员外,船老大怎么说?”
张员外听他如此一问,脸上登时笑容尽失,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船老大不帮忙,实在是朝廷管制太严。眼下不只市舶司衙门派人在码头上搜查船只,宁波知府衙门也接了差事,将每日进出宁波各处码头的船只全都造了册。三日不回码头,便要发公文捕拿。听说浙江水师和福建水师各自调了五六只战船,此刻就在外海巡逻。若是有船只想要出海,被水师发觉,立时开炮轰击。船老大吓破了胆,死活不肯出海……”
张员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站在岸边那几人更是脸色大变,其中两人垂头丧气,面孔扭曲,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搓着双手,陪着笑脸说道:“张员外,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有些话不妨直说。这次几位掌柜可是砸下了血本,每人都是三四万两银子的货。若是再耽搁几日,这些东西砸在手中,大伙儿只好投江去见龙王爷了。”
张员外苦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胡老弟,兄弟岂不知各位的难处?实在是风声太紧,船老大也不想为了百十两银子,搭上了身家性命不是?”
张员外话音方落,那胖子脸色一变,思忖了片刻,将牙一咬,对张员外道:“老张,咱们现在是骑虎难下,这买卖不能不做。烦劳您再去和船老大说一声,我和这几位掌柜愿意每人再拿出一笔银子,凑成三千两,请船老大带着咱们走一遭。”
胖子话音方落,不只张员外脸色一变,他身边那几人也是个个瞠目结舌。片刻之后,只听张员外干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老胡,就算你老兄愿意掏银子,其他几位掌柜可未必愿意。各位走一趟扶桑,获利最多不过一千多两银子。若是掏出这么多银子给了船老大,岂不是白走了一趟?各位掌柜都是精明之辈,绝对不会吃样大的亏……”
那胖子没等他说完,便即抢着说道:“张员外,就算一文不赚,也比将几万两银子的货砸在手中要合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