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珏站于金銮殿外, 抬头是未满的月色。
他其实很少会纠结因果,更遑论这原本就是他自己所求,只是刚刚倏然想起那日的时候, 却忍不住想到了和雍十六年初的春寒料峭, 那个姑娘穿着襦裙,明亮而清透的眼瞳。
远去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随手给的一颗饴糖, 成为了后来这桩荒唐婚事的因果。
他自年幼时起, 就一直很少被人坚定的选择过, 甚至就连出生都不是被期许的, 所走的路也大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可那成亲的月余, 这位殿下看向他的时候,却又永远都是执拗而坚定。
大概是自幼就被先帝捧在手上,所以看向别人的时候, 也从来都是遵循本心, 坦荡到让人忍不住避开视线。
日后见她,即便是被人非议的困顿之地中,也永远挺直脊背。
谢容珏笑了笑。
其实那日在云来赌坊顾阳平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确实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
月色清冽,谢容珏随手将手中的铜板一抛——
他垂眼看着被宫灯照得边缘发光的铜板, 不出所料的大凶。
宫宴结束之时, 已经酉时过半。
沈初姒回到院中, 坐于梳妆镜前, 梨釉才刚刚将她发间的素花拆下放在小桌之上时, 门外的蒲双也就是这个时候进来, 似是犹豫了一会儿, 才开口道:“殿下, 林太傅和林大人前来拜访。”
沈初姒现在孤身住于这里,林霁自然也是知晓,他向来守礼,虽说有林太傅同行,但是现在来访,却谈不上是什么好的时机。
她坐在镜前,将刚刚放在一旁的外衫披上,然后抬眼看向蒲双:“让他们进来吧。”
林太傅虽然早已致仕,但他既是先帝恩师,又曾经做过沈初姒的夫子,无论如何,沈初姒也不可能将他拒之门外。
林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所有子弟几乎都是从文,出了不少极为盛名的大儒,林霁在其中却又稍显不同,相比于追求清誉的文臣,他手握大理寺,说是少年权臣毫不为过。
林太傅年岁已大,身体略显佝偻,面上是纵横的沟壑,此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看着沈初姒款款走出。
先帝病后不久,就曾托自己的恩师日后照料沈初姒一二,林太傅也听得出来沈兆那时的意思,大概就是看中了林家的向来清正和林霁的前途无量。
只是话没有明说,也不勉强,只是有这么一层意思。
只是后来沈初姒却又嫁给镇国公世子,这件事自然也是无从谈起了。
“太傅,林大人。”沈初姒温声,“此地风寒,太傅年事已高,若有要事,还请进屋详谈。”
“不必。”林霁开口,“我与祖父这时来访也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就在此处谈就好,虽然祖父亦在,但是若是进了屋内,难免落人口舌,殿下清誉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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