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大婚
大武朝,正元十八年,正旦,皇二女大婚。
李家公主一年娶一妃,诸侯列国捶胸顿足。
早前太女有嗣的喜讯传遍天下,一些不信邪的王侯且当它是武帝故意散布的烟雾弹。皇孙一日未落地,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意在维护皇二女。如此,劝退了一些秉正之人,却引来邪佞的狂蜂浪蝶,对李珃穷追不舍。
只是糖衣炮弹还未打响,大武又即刻布告中外,皇二女娶妃。武帝如此一而再地暴殄天物,将强强联合的政权联姻白白浪费,到底打了什么心思?
众国再坐不住。公主要娶妃便娶,再纳个夫也无不可吧?
北合、南燕与大武之势并驾齐驱,也有底气派使臣来访,征询太女是否有意纳夫,实在不行,二公主也可。那未说完的后半句是,若还不行,三公主四公主也等得。
武帝初时震怒,被问多了竟释怀了,且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太久没收拾这些泼皮蛮猴。
李珃不摄政,纯粹是因为懒,可不是当真愚钝。大武物资富饶,农繁商茂,十几年未动干戈,国库丰盈,武帝且囤粮练兵数年,为的什么?不鸣则已,一鸣定要惊人。母皇之野心,向来不是脚下的大武,而是心中的大武。
正旦亦是他国休养生息的时节,李珃但且安心娶妃,众国知晓大武朝皇女大婚,以为武帝一心在儿喜事上,更会放松戒惕。
李珃的婚礼,才是烟雾弹。就不知是哪家要倒霉了。
皇室婚仪从来有奢无简。皇女娶妃,除了遵循六礼[1],且多了两道皇家独有的册妃、妃朝见。
正旦时,人人穿新衣、着新履,走街串巷,有的得闲游逛,有的相互拜访,只瞧公主府的红绸铺至京郊,一队伶人敲锣打鼓、庆乐载舞游街而过。喜悦的氛围很快感染看客,不由得跟着凑热闹,沾沾皇家喜气,祝福一对新人新婚大喜。
楚绾寅时起,沐浴焚香,更衣妆扮,祭告双亲,今乃女儿出嫁之日。
待这一步步仪式完成,天已初亮。
自皇宫而出的辂[lù]车仪仗缀着一队长长的人马,整齐有序地停在京郊别苑前。楚绾出堂迎接,使臣宣读圣旨,册封妃位。
楚绾接旨后,便仅需静等至黄昏了。
婢子们干练有素地确定今日的每一个步骤。苑里人来人往,人人行色匆匆,却人人都带上喜色。
亲迎之礼是在黄昏,日轮西渐,夜幕将至而未至之时。
好不容易捱到黄昏,公主身着衮冕之服,登上辂车,随着礼花“嘭——”地鸣放,车轱辘沉缓碾过地面红绸,碾过五色彩纸,载着满车的喜悦启程。
辂车不疾不慢地一路朝京郊方向前行,街旁两道人头攒动,两支禁卫军分列辂车两侧,护卫公主车驾。李珃直望前方,目不斜视,一心盼着早点儿将媳妇迎回家,凤冠衮服厚重也浑然不觉,坐得笔直。
街头闾巷,不知是从长安街跟来的,还是别苑附近的百姓,乱哄哄涌至宅门,等待观礼,一睹皇亲国戚的婚仪风采。苑内侍卫调拨泰半至门前维持秩序,另一半近身守卫王妃。
太女行婚是在宫内,寻常人家见不到。二公主迎亲,便成了百年难遇的奇景。
吉时将近,春桃立于苑门外,翘首以盼。
约莫等了两盏茶的工夫,远远瞧见公主的人马出现,春桃手舞足蹈地回内通禀。
车驾一停,李珃由夏荷扶下车,礼官亦跟着入苑。按礼,新婿应与新妇家的尊长交结许久,李珃这回省事,一柱清香告藉牌位,便算礼成。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新妇闺房前,婢子打开房门。
穿着王妃吉服的女子慢步走出。李珃看得目不转睛,她伸手,低声说道:“绾绾真美。”
楚绾轻轻地笑了笑,搭上她的手心,一步一步走得稳缓。
出了苑门,人声愈加嘈杂,鼓噪着似要涌到跟前来。李珃蹙了蹙眉,登上车,回身去扶楚绾。礼官大惊,忙要拦她,君尊臣卑,夫尊妻卑,哪有公主屈尊去扶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