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好个无辜相,说得自己跟小奴隶似的,你是来给我打工还是来给我当保姆了?一分不赚在我这养胎还嫌我没把你当个公主伺候?白夕白,你做人不要这么没良心。”
亲人间的话果然是刀子,我每每尝到这刀的厉害,就总是气得浑身发抖,心脏轰轰乱跳,脑门发热,胸堵喉也堵。
“我过年回来给没给你钱?是你不要,你不要现在为什么还要跟我算钱?”
“我能跟你算钱吗?你一分不赚挺个肚子,还要买房子念书,我问你要钱?你哪来的钱啊,你的钱还不是你阿爸阿姆的!”
阿姐声音拔高了,在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好像每个字都在指责我啃老不独立,我的心就像被人手撕一个口子,血肉模糊地辣辣疼痛。
“我的钱是父母的又怎样,你没有阿爸也没法启动你的公司,谁家儿女年轻没有靠父母姐妹的时候,偏偏我就不行吗,你明明就是恨我,嫉妒我,讨厌我……”
我感觉外面的阳光太刺了,眼睛睁不开,鼻子也不通,浑身气涌上头而目光逐渐破碎。
“呵呵,我嫉妒你?还是你嫉妒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学,我干什么你干什么,我去哪你去哪,对,我有什么你也要有什么,阿爸给我买手机,你也要一个,阿爸给我买首饰,你也要一样的,我跟陆绍礼好,你也要跟他好,我要想给他生孩子,你也想……”
“对,说到底,你还是恨我跟姐夫在一起,可那也是你当初说要找他一起玩的……我才……”
“你不是一直玩吗?你们玩得还不够多吗?我都跟他结婚了,你还要坚持找他玩,明明就是你一直在勾引他,是你,是你先跟他上了床!你跟你妈一样!专门就喜欢勾引有妇之夫!”
阿姐猛踩一脚刹车,车子在原地擦出哑声尖叫,正好压在红灯前的停车线上。
阿姐动了气,她的下巴在抖,手指在方向盘上也捏得发白。
我捧面而泣,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苦,痛苦到想去死,我觉得腹中那物也在哗啦哗啦游动,好像心连着心,那东西感受到了我的痛苦,同我一起哭,急急争辩。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像你想得那么坏,我是爱你的,阿姐,我从来没恨过你,也没想到去破坏你的婚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跟姐夫结婚,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你不高兴,可以跟沈康在一起,他可以给你,他给你玩……只要你不恨我,只要你爱我,阿姐,阿姐……”
我泣不成声又呜咽难喘,眼前一片模糊,细碎的红光变成了绿,阿姐一脚踩住油门就往前冲。
回忆同车子一起飞奔起来——
我同阿姐抱在一起,又变成小时候的样子,我俩跳舞又一起倒在床上,滚压,嬉戏,大笑……我吻她,抚摸她,细嫩白皙的皮肤,心房鼓动,她反压上来,手指轻轻点着我的唇,我的胸,我月牙一样的出土新鲜的肉……
唔,阿姐,阿姐,我一直爱你啊,卑微忏悔地去爱,全身心地奉献般地去爱,阿姐,你是光,你是光。
“白夕白,你有病,你有病!你从来不知道吗?你就是心理变态!” 她一个急拐弯,车尾甩出一个弧形。
“你明不明白,爱就是暴力,你不该强加在我身上,黏着我,要我把一切都拿出来同你分享……你就是个畸形的怪物,我讨厌你,白夕白,我非常讨厌你,我从小到大就希望你从来没出生过!”
字字刻心,血一直在淌,我浑身都在绞痛,哭声嚎啕,双耳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那一句——你是个怪物!你是个变态,你就不该出生!
阿姐也在哭,因为最后的哽咽忽然爆发成一种歇斯底里的吼叫,一声高过一声,似乎在发泄这近二十多年的怨气。
突然,一声尖锐的鸣笛,我惊惶抬头,正见前方道口横冲过来一辆轿车,阿姐的车速太快,来不及停,我恐惧地大叫一声,以为就要迎面相撞的时候,阿姐猛地打了方向盘,那车子就在道口处原地打转,直冲上人行道上,车身斜着撞上侧护栏,我只觉浑身一震,耳内轰地一声炸起,来不及想,来不及反应,我本能蜷身护住肚子,可仍觉疼痛从体内浩荡涌来。
车子停住,阿姐的墨镜早掉到不知什么地方,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周围的人们早四下散去,这时候见车熄了火,才慢慢敢聚过来看。
“啊,幸好没撞着人!”
“嗯……幸好。” 我嘴唇抖动。
“你没事吧?!”阿姐忙转过头看我,急切地抚摸我,我的脸,我的手,我是吓得不行,浑身冰凉,冷汗直冒,两腿瘫在座位上控制不住地发抖,可车子并没大碍,玻璃都没碎,气囊也没弹出……
只是腹下疼痛不依不饶,一浪高过一浪,像有把钝刀旋转肉肠,我抱着肚子的手缓缓下移,裙子底下,有东西从体内流出来……
水红,是阿姐的颜色,是陆绍礼认定我穿会漂亮的裙子。
心脏骤停一秒,寸寸疼痛侵入肌理、魂魄,是心疼,是腹痛,腥气温热的液体,是血,是血!
“白夕白!你坚持住,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啊,你不要吓我啊,你不要死啊……白夕白!”
源源不断,源源不断的,爱,源源不断的,血。
世界都在旋转,尘埃也飘于光里,光,刺目的光,源源不断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