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今天必须问个清楚。
金濂打了打袖子,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朱祁钰呆滞的看着金濂如此行礼,这个起初说要火烧通州粮仓的户部尚书,朱祁钰在结束对他的误会之后,还是颇为信任的。
至少当初废立皇帝的时候,金濂也是参与其中。
这平日里上朝都只有稽首礼的大明,三拜九叩那是过年祭祀太庙,才会用到的礼节。
这是何故?
朱祁钰还是小瞧了土木堡之变在大明臣工万民心中的阴影了,何止是金濂,整个京师都是人心汹汹,议论纷纷。
大皇帝让京营,干什么去?
他赶忙站起身来,说道:“金尚书,快快平身,这是做甚?”
金濂气息并不是很平稳,他来的路上是一路跑了过来,他的脸色通红,但还是流利的说道:“臣敢问,陛下调动京营出京,所谓何故?”
人在极度惊慌和恐惧的时候,有两种表现,一种是朱祁镇那种失语,牙关大战,完全说不出话来,拿不稳印玺。
一种是金濂这种,语速很快且十分的流利。
金濂太恐惧了,陛下突然调兵!
当初稽戾王亲征,军士们还带了七升米,虽然现在京营每人带着一石三斗米,但这怎么就突然要调动了呢?
“去燕山、太行山、勾注山剿匪。”朱祁钰解释了一句说道:“兴安,把金尚书扶起来。”
金濂听到是剿匪,整个人一软,差点翻倒在地,要不是兴安眼疾手快,扶稳了金濂,金濂就要君前失仪了。
“金尚书为何如此惶恐?”朱祁钰反问道,这个样子的金濂,不光是朱祁钰,就连于谦都未曾见过。
金濂擦了擦额头的汗,喘了几口粗气,俯首说道:“臣惶恐,臣还以为陛下要出塞亲征瓦剌呢。”
“兴安,给金尚书倒杯茶,缓缓。”朱祁钰赶紧让兴安上茶。
金濂不是第一个,第二个来的是胡濙,第三个来的是文渊阁大学士陈循,后来人越来越多,六部、都察院没过多久,就都到齐了。
“剿匪啊。”陈循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那没事了。
剿匪不是有手就行?
即便是陈循也知道,大明京营现在的战斗力,应付剿匪是绰绰有余的。
他初听闻此事,也是吓得浑身发抖,这大明还能承受第二次土木堡之变吗?
十二团营也就操练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这就要出塞作战了?
但是听到是剿匪,群臣松了口气儿,不是出塞作战,陛下在大明的地头上,平定匪患,一来练兵、二来安民、三来组织军民配合。
好事。
朱祁钰看着这帮子朝臣,笑着说道:“因为不需要六部三法司配合,所以就没有提前统筹安排,需要用到的地方粮草,也不是很多,随调随补,还有农庄可以借粮,诸位明公拳拳报国之心,朕感受到了。”
“朕并没有打算亲征瓦剌,只是一次演兵罢了。”
“陛下圣明。”群臣赶忙俯首。
他们其实应该信任当今陛下的英明,但是实在是大明这去年才出了土木堡之变的大事,这伤疤还未痊愈,反应过度了属于是。
朱祁钰笑着说道:“好了,诸公请回各司衙门就算,一切照旧,朕就是试试这刀是否锋利。”
“臣等告退。”一众朝臣,颇为感触的俯首告退。
朱祁钰看着群臣,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反对剿匪之事,准备逼宫!
结果并非如此,双方都有误会,群臣并非朝天阙逼宫,朱祁钰也不是妄动京营,出塞作战。
简单说清楚之后,误会解除。
这就是陛下容易见到的好处了,但凡是有点啥事,当面说清楚,那自然没那么多的误会。
相比较之下,再来一个土木堡和平匪之间,让群臣们选择,他们选择了支持陛下平匪!
而且群臣也支持陛下动一动,不动一动,地方的官员都要骑到他们的头上了!
京营动一动,地方的官员才知道,陛下这翻一翻身,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京营的强大,是大明政令通达的重要保证。
朱祁钰看着群臣退去,说了了另外一件事:“昌平侯、于少保,朕有一事,去岁谢泽任通政使,战死紫荆关口,朕决定再任命一位通政使,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谢泽是个好人,也是个忠臣,不过是朱祁镇的臣子,是个文进士。
但谢泽毕竟不是常山赵子龙,没有七进七出的本事。
谢泽永乐年间的进士,土木堡天变,他自紫荆关单骑救主,冲向了土木堡,然后死在了紫荆关的南佛寺内,临走之前,谢泽还对儿子说,吾必以死报国矣!
谢泽抱着他的忠君思想,以死报君了。
通政使是一个正三品的官员,这个官职虽然品秩不高,但却是银台主,真正意义上的位卑权重。
通政使负责上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章奏,实封建言,陈情伸诉及军情声息灾异等事的奏闻。
通政使做什么?议大政、大狱以及会推文武大臣。
在朱元璋废了宰相后,很长一段时间,通政使其实就是实质性的文渊阁。
朱祁钰为何突然提议任命新的通政使?
其实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到了。
当初朱元璋设立通政司的目的,除了让通政使分门别类的整理奏疏以外,还有一个关键的目的,那就是:惟欲达四聪以来天下之言。
通政使掌管天下里正乡农,风闻言事之职责。
现在农庄法发展的十分顺利,这以来天下之言的需求,就日益旺盛了,需要一个人帮忙处理掌令官陈条了。
但是乡野之事非常繁杂,需要一个人带着通政司来处理。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来做此事?”于谦眉头紧皱。
这朝里军政两道通吃、以来天下之言、擅长跟百姓们打交道的朝臣,貌似只剩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