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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京察和大计的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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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洪武年间,大明宝钞还很值钱,折钞就折钞了。

但是现在大明宝钞已经比金圆券还贱了,再折钞,不是逼着天下官员自谋生路吗?

太祖高皇帝定下的月俸,本身就不是很高,再折了八成的钞,这真的养不活。

反腐抓贪,得理直气壮,把人剥皮揎草,乃是酷刑,理不直气不壮,朱祁钰要动吏治,也无从下手。

当年太祖高皇帝,定鼎、开辟之功,要把人剥皮揎草也是慎之又慎。

现在,太仓银也还了,各官员不再折钞,朱祁钰才开始反腐抓贪。

于谦满脸的笑容,陛下看似暴戾,看似心急,但是却始终保持着一颗极为稳健的心,在处理国务,这是大明的幸事。

“朕还记得当初于少保曾言,天下人人为私,这是天性,反腐抓贪,始终乃是历朝历代之痼疾,朕以为应定为常例,一以贯之。”

朱祁钰深知这反腐抓贪是抓不完的,所以他要把反腐抓贪弄成一个常事儿,而不是京察之时打一打,大计之时打一打。

“定为常例,甚善。”

于谦继续和朱祁钰下着兵推棋盘,感慨万千的说道:“秦灭六国之时,尉缭向秦王嬴政谏言: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

“秦以重金收买六国臣工,赵国郭开,乃赵王迁之宠臣,受秦间金,排挤廉颇,诬构大将李牧、司马尚,二将屡战胜秦,却被坐罪,一死一免。”

“曾经可与秦国比肩的赵国,最后沦落为了秦国郡县。”

间金,就是秦国用钱收买六国官员,这是秦灭六国离间计之一。

朱祁钰倒是知道这段,陈循天天念经,倒是反复念叨过。

于谦接着说道:“汉安帝永初三年,三公以国用不足为由奏曰:奏令吏人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将关内侯、虎贲羽林郎等官职爵位,明码标价。”

“此风愈演愈烈,至汉灵帝之时,西邸卖官鬻爵,连公卿都可买,秩比两千石售两千万钱,也就两万缗罢了。”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这些州郡官员权势滔天,一句话如同霹雳一般,但是朝廷的诏书呢?发到了地方,就挂在了墙上。”

“致使朝廷权柄尽丧,汉末豪强四起,诸侯并篡,天下生灵涂炭。”

朱祁钰不由的想起了一件趣事,就是明朝末年的时候,有一个众筹首辅,周延儒。四股六万两白银的大明首辅。

于谦说的是虽然是历史,但是却句句没有离开朱祁钰问政的内容。

贪、腐,乃是人的天性,天下人人为私,贪腐乃是必然,权力是一种公共权力,利用、窃用、滥用、僭用,满足一己之私,进行权力寻租,自古有之,乃是历朝历代之痼疾。

不反腐抓贪,就是朝廷权柄沦丧,不反腐抓贪,就会导致朝廷危亡、速亡。

当年在面对是否反腐的时候,常凯申大喊一声,不反腐抓贪,亡国!结果常凯申也没反腐抓贪。

后来,郭汝瑰因为太过于廉洁,被杜聿明怀疑是是红色特工。

“北宋末年,蔡京和童贯,卖官鬻爵,三千索,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

“南宋初年,秦桧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宝,死犹及门,朋比为奸,凭宠作威,奸利盈积,朝野畏惮。”

“秦桧以莫须有罪名构陷岳飞,将岳飞家中抄家,仅得九千缗,按当时米价折合算,仅纹银二百七十二两。”

“正统年间,朝廷张官设立,原为治国安民,可是呢?出仕皆为身谋,居官如同贸易,嗟此小民,谁能安枕?”

正统年间,于谦也曾回到朝廷述职。

无论是公侯将相,那必须要给王振孝敬,明码标价千两白银可共饮,百两纹银可得甲上,不给钱,就是继续在地方窝着吧。

“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于谦再次感慨,这是于谦自己的诗词。

他巡抚地方十九年,不是没人帮他回京,他早在正统三年就挂名兵部右侍郎巡抚地方,但是朝中乌烟瘴气,他一甩两袖清风,留下一句,这京师不待也罢,就回地方巡抚去了。

诗仙李太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极为洒脱。

于谦于少保,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他放不下。

放不下这纲纪大坏的大明朝,打小就崇拜文天祥的于谦,不敢撒手不管。

于谦再推一步,陛下的大龙已经被于谦合围,这次玩的地图是燕王勘乱,就是靖难之役。

于谦手持建庶人,皇帝手持燕府,这个地图,回合冗长,大约有一千四百多回。

但是朱祁钰一直输,连五十个回合都没撑过去。

于谦拿了本奏疏说道:“陛下,胡濙写的。”

“皇明祖训,戒奢靡卷,太祖高皇帝曾在洪武二年二月庚子日,与群臣对奏言:但遇官吏贪污、蠹害吾民者,罪之不恕,勋贵亦不能宥。”

“皇明祖训,谕群臣卷,洪武十八年十月甲午日敕谕群臣言:今将害民事理,昭示天下诸司,敢有不务公而务私,在外赃贪、酷虐吾民者,穷其原而搜罪之。斯令一出,世世守行之!”

胡濙虽然不在,但是他还是把地洗的干干净净。

胡濙把皇明祖训里的两卷的几句话找了出来,把太祖高皇帝抬了出来,对反腐抓贪之事,给陛下以礼法上的支持。

于谦深吸口气说道:“太祖高皇帝,惩元季吏治纵弛,民生凋敝,重绳贪吏,置之严典。一时守令畏法,洁己爱民,以当上指,吏治焕然丕变矣,吏治澄清止五十余载。”

“陛下,反腐抓贪为常例,臣以为甚善。”

于谦从古至今的简单做了下梳理,反腐抓贪势在必行,否则必然导致纲纪崩坏。

陛下问政,他将自古的经验告诉了陛下,此举甚善,于谦上谏从来如此,不是泛泛其谈的务虚,而是从实事求是的角度,详细的拥护陛下的政策。

这事拖不得了,再拖下去,大明官吏朋比为奸,想要抓,也抓不完了。

兴安从于谦开始讲秦朝间金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眼看着于谦和陛下论政,已经讲到了尾声,低声说道:“大雨袤延千里,淫雨霏霏三十余日,燕山崩,撼天,地荡摇,川原并拆裂,郊墟亦迁移,壅填为岗阜,陷裂作沟渠,山鸣谷响,水涌砂溢。”

“山崩。”

“陛下胜。”

于谦呆滞的看着兴安拔掉了他所有的旗子,他围困燕府的五十万大军,被兴安悉数拔去,全军覆没。

“不是,兴安大珰啊,你这刮风下雨闪电冰雹,某就不说什么了,之前陨石、而后地陷,今天居然是山崩!”于谦将旗子一扔,这怎么下?

兴安笑而不语的说道:“此乃天灾,非人祸也,换手。”

陛下不能输,那兴安这个裁判,就得找理由让陛下赢,但是陛下的劣势太大了,他只能越来越离谱。

朱祁钰持建庶人,于谦持燕府,再次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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