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有份观察名单,这份名单之上,都是朱祁钰精心挑选的人。
大明的朝臣始终处于一种贤与不贤的状态,在朱祁钰观察的时候,他们就会坍塌臣贤明或者不贤两种状态,方便大皇帝选择。
比如刘吉、尹昱、裴纶都在朱祁钰的观察名单之上,事实上,这份名单也在随时更新。
有的时候,臣子贤或者不贤,也不由他们说了算。
江渊曾经和徐有贞发生了冲突,徐有贞当初提议南迁,出门的时候和江渊走了个迎面。
心思重重的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但当时朱叫门北狩,瓦剌是否南下,京师是否会播迁,都是朝廷的大事,两个人长吁短叹了一番。
江渊对徐有贞说,南迁之议不合吾意,遂加入了于谦为首的保京师一派,积极建言献策。
并且在瓦剌南下的时候,参赞孙镗军事,结果孙镗被打到了西直门城墙下,江渊也差点被瓦剌人给杀了。
江渊还负了伤,修养了两个月后,挂户部右侍郎衔,巡视紫荆关、倒马关和白羊关。
被瓦剌人捣毁的紫荆关,就是在江渊等人的主持下,征调民夫、调配粮银、与工部沟通等,最终复建了紫荆关。
“陛下江渊可用。”于谦一听陛下说江渊的名字,就知道陛下那个夹袋的小本本上,肯定记下了不少可用的人。
这些都是需要花费心力的事儿。
显而易见,陛下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大皇帝了。
于谦有些疑惑的说道:“陛下定好了会试题目了吗?这眼看着马上就要春闱了。”
朱祁钰点头理所应当的说道:“定好了,于少保要不要看看?”
会试,兹事体大。
朱祁钰按照历年的开科取士的会试金殿殿试甲朱卷,圈定了题目,这也算是老本行了。
大明的八股文,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会试尤其像国考的笔试,内容像极了行策加申论,殿试则像极了面试。
朱祁钰还不是大皇帝的时候,参加国考、省考,考过一段时间的公务员,但是面试老是过不去,没能成功上岸,最后考了个国办教师。
流程大同小异。
而且这东西出题,完全随皇帝心意,尤其是在大明朝,比如洪武年间的会试就从不出孟子;有些皇帝比较懒,就会交给翰林院编修去出题,就会非常严格。
有的皇帝则是自己出策问,比如崇祯七年,二十三岁的崇祯皇帝就搞出了策问十问,问策天下。
崇祯这十问,问的好不好?很好!
崇祯七年、十年、十三年的殿试策问,可谓是道尽了明末的所有问题。
但是从现象里剥离问题,并不是难事。
这些问题的原因在哪里呢?又应该如何解决呢?
问一帮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人,靠嘴炮能解决问题吗?
崇祯在崇祯十年又问了一件很有意思的问题:为什么唐朝时任用刘宴、李抱真,不到三年就可以富国强兵?咱大明朝,咋就不行呢?
其实答案大明太祖高皇帝早就说过了,元以纵失天下。
大明除了洪武、永乐年间,对肉食者,依旧是太过于宽宥了。
朱祁钰是从论语、孟子、礼记里面选了随便选择了三句倡议节俭、勤勉的词句,让学子们自由发挥,策问也比较简单的主要从道、德、功,三个方面去入手。
“臣不看。”于谦头皮发麻,皇帝又在下饵。
科举本来不管他的事儿,这要是出个科举舞弊案,他不是凭白受牵连,多看一眼,算他输。
朱祁钰叹息,于谦他不咬饵儿。
自从李宾言离京之后,朱祁钰又陷入了长期的空军的状态,水猴子不挂鱼,他钓鱼又钓不上来,大计抽水计划,又得等到会试、殿试之后才能展开。
于谦要是如同胡濙那般,能够不遮不拦的在朝堂上,大声的喊出,臣诚无德也,拿出那股子「楚曰:我蛮夷也」自保的架势,还需要朱祁钰费这么大劲儿?
于谦太过于君子了,一些小人要对付他,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
自古以来,君子都比小人好对付的多。
比如京师之战后,那么多御史弹劾于谦,朱祁钰杀了以顾耀为首的三个御史、外放了陈镒和贺章,这些人其实当初都攻讦过于谦。
但是于谦从来不想着对他们进行报复,更不申辩,端着一股子大丈夫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劲儿,就那么矗在朝堂上,做道德标杆。
这样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要能够离间皇帝和于谦的关系,于谦这样的官员,就很容易被孤立,最终只能迫不得已致仕,或者称病不视事儿自保。
不过好在,现在朝堂上又多了个水泼不进的胡濙。
想倒于?得先跨过胡濙这道坎儿。
跟胡濙斗,那得至少从建文朝开始积累四十年经验,否则想斗翻胡濙?
大明需要于谦这样的刚正臣子,也需要胡濙这样的富有弹性的官僚。
朱祁钰和于谦继续聊了聊关于农庄法的种种,最主要的是关于甲首、里正、掌令官三级乡野管理农庄的管理吏员的培养之事上。
乡野之事,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轻松。
于谦就陛下关于清汰老弱,老弱回乡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比如为了防止乡野出现新的缙绅,不应该让退伍军卒回自己的家乡。
于谦认为京营老弱回乡,还是不要回自己的乡的比较好,可以在临近的乡挂职。
掌令官掌乡,里长掌村落,甲首管十一户。
京营里的老弱,到了乡野,那可不就是老弱了,京营精悍,回自己乡里,难免会出现军卒恃恩自恣,纠集亲朋,让里正、掌令官难做,也当大皇帝难做。
但是换个乡,不再自己的本乡任职,就可以很好的解决这种问题。
于谦犹豫了一下,试探的着问道:“陛下是准备打算对户籍进行梳理吗?”
“陛下对京营进行了清汰,是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但是臣以为,眼下并非良机。”
于谦是有担忧的,就像陈镒所说,陛下的步伐一旦开始盲目,没有了章法,大明这艘船真的有可能会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