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大概的意思:
那个把持神器的皇帝啊,不是一个温和善良之辈。
皇帝出身卑贱,吴太后乃是汉王府罪眷,只因为机缘巧合以色蛊惑侍奉了先帝,才有了现在的庶孽出生,这庶孽猖狂无比。
那个庶孽皇帝啊,他有一副毒蝎一样的心肠。
凶残成性、亲近奸佞、残害忠良、杀戮兄弟宗亲、谋害君王,这种人简直是天神凡人所痛恨,天地无法容忍。
庶孽皇帝早就包藏祸心,还是郕王的时候,就已经图谋夺取皇位了。
就像是孽障把口水流进了帝王的宫廷紫薇垣之中。
先帝的话仍在耳边,大明上下的忠心何在?
掩埋正统皇帝的一抔黄土仍然未干,我们的幼主(朱见深)不知道该托付与谁。
正是到了拿起武器!
让那个庶孽皇帝看看,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大概意思就是如此。
朱祁钰只记得一个大概,不能说是已经全都忘了吧,只能说是刻骨铭心!
当时朱祁钰看到李贤檄文的第一感觉,就是浑身燥热,整个人处于一种出离的愤怒之中!
若是李贤当面,朱祁钰一定将他的脑袋锤爆,以解心头之恨。
朱祁钰明知道李贤在给大明朝廷传递情报,那时候的季铎、袁彬等人已经和李贤接洽了,并且得到了许多极有价值的情报。
明知道李贤写那份檄文是逼不得已,朱祁钰依旧是气到七窍冒烟,甚至怀疑李贤在耍他。
就连朱祁钰在明知道李贤是内鬼的情况下,都那么生气。
当时的南衙僭朝众正盈朝,谁会怀疑李贤是内鬼?
这么昭告天下,传檄州府的骂皇帝,那要是南衙僭朝战败,李贤只落个千刀万剐的下场,还得感谢陛下宅心仁厚!
相比较李贤的檄文,这名太学生呈上来的奏疏,就不值一提了。
大意就是:
在英明的陛下的领导下,大明有承平之世的征兆,虽然有冬序的危害,但不足以动摇大明的根基,百姓安居乐业,大明蒸蒸日上,英明的陛下来到南衙,南衙百姓无不是欢欣鼓舞,满城欢庆祝,又能目睹龙颜,又能蒙受君恩。
可是陛下突然抓了这么多人,让凤阳、浙江、江苏、湖广、应天府和松江府的百姓们惶惶不安。
知道陛下是英明的天子,卑微的学生们,就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陛下如此龙颜大怒。
这些太学生的奏疏极为含蓄,甚至可以说是谄媚。
和李贤那份斗志昂扬,让人血压飙升的檄文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朕就告诉你们吧。”朱祁钰让兴安拿出了一卷圣旨,兴安来到了三百二十名大汉将军面前,开始宣读圣旨。
夏时正的案子查办的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仁和夏氏子弟之中,居然有三十七个举人,三名进士,这么多的举人,自然引起了缇骑们的疑惑,凭什么?
你仁和夏氏难不成有文曲星庇佑?
在缇骑们的追查之下,发现了正统年间,发生江南的系统性的科场舞弊案。
大明的举人是可以做官的,而不是吏员。
中举可以改变人生,可以实现阶级跃迁。
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样,中举,真的改写整个家族的命运,而且足以恩荫后人。
范进中举的描述看似夸张,但是大明中举盛况,比范进中举只会更加夸张。
这种系统性的科场舞弊案,让朱祁钰不由的想到了山东左布政裴纶正统年间,当会试主考官的经历,裴纶稍微公正一些,就落得辞官回乡修县志的下常
这一查,不要紧,把朱祁钰都吓了一跳。
在正统年间,江南诸府就有将近一千多名举人,都是靠舞弊中举,他们活跃在诸府州县做了知县事、推官。
而且诸多提学官,都涉案其中。
朱祁钰差点直接血怒!
这就是巨商富贾、缙绅们在系统僭越公权!势要豪右巨商富贾在谋求政治权力!
狭隘一点说,这是在挖他这个大明皇帝的墙角。
朱祁钰当然要重拳出击。
承天门外所有跪在地上的学子,听着大汉将军们喊着圣旨,终于是听明白了,陛下为何突然暴怒抓人了。
这些学子们,眼睛通红,颤栗不已,陛下不说平身,他们也只能跪着,他们在愤怒之余,感觉到了一种羞愧,对陛下深深的愧疚。
陛下在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却跑到承天门来闹,来展示他们的齐心协力!
这种羞愧甚至大过了愤怒。
大明国子监的确是最高学府,但其实类似于贡院三条街的私塾那般,请讲筵学士授课,更容易中举。
国子监里的太学生,家境顶多算是殷实,绝对算不得高门大户。
高门大户都跑去这种私塾和家学之中了。
大明举人本就有定额,这些殷实家境的太学生们,寒窗苦读十余载,考不中科举,不是技不如人,是没有生于高门,没有渠道科场舞弊!
太学生如何不愤怒?
他们一辈子的寒窗苦读,就跟玩笑一样可笑。
朱祁钰看着学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呀,还是太年轻了。”
“被人挑唆几句,就跑到承天门来闹。”
“锦衣卫办案不需要时间?查补不需要时间?”
“贸然把事情公之于众,这些蝇营狗苟之辈,销毁了证据,朕明知道他们有罪,你们也知道他们有罪,却无法惩罚他们的罪行,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朱祁钰突然掏出了手铳,抬起手,猛地击发,火药的爆炸声,铅子呼啸而出。
这一个突然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
朱祁钰挽了个枪花,将燧发手铳放回了枪托之中,才说道:“以后啊,让子弹飞一会儿。”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飞鸟吧嗒掉在了地上。
他刚才击发手铳,是在打鸟。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以身作则,用现实的例子告诉太学生们,有些事,可以耐心的等一等。
他打铳不是为了杀人,只是打一只飞过他头顶的鸟。
“谨遵陛下圣诲1一名太学生以头抢地,高声喊道。
陛下真的
无数的太学生散乱无比的喊着,很快这种散乱汇聚成了一股洪流,承天门外,皆是山呼海喝:“谨遵陛下圣诲1
朱祁钰伸出手来,往下压了压说道:“今日在场所有太学生日后不得科举,即日起,前往辽东、琉球、西域安土牧民五年,方可重新应考。”
两千余名太学生闻言变色,却只能跪在地上,糯糯不敢言,所有人都是胆颤心寒,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心狠手辣,薄情寡恩。
朱祁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学生,他当然可以选择完全宽宥,选择就此揭过,当做无事发生,可以有效的收买江南士林人心。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郑重的说道:“朕今日再教你们一个道理。”
“任何事没有三思受人蛊惑而行,就要为此承担后果。”
“千余年前的道理,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再送给你们。”
在朱祁钰这里,没有法不责众的说法,既然闹到了承天门下,他们就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朱祁钰不能纵容他们,他们这种做法,可以简单的概括为按闹分配,朱祁钰要是纵容他们,就是宽纵。
元以宽纵失天下。
“散了吧。”朱祁钰挥了挥手,才回到了车内。
于谦和李贤这才上车扈从陛下而行,于谦眉头紧皱的说道:“臣还打算劝陛下仁恕,陛下这次如此宽仁,臣以为参与学子,应当永不应考才是。”
“陛下居然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谦的职责是劝陛下仁恕之道,他十分担心陛下直接把这些太学生当叛军给剿了,可是他还没劝,陛下居然宽宥了这些到承天门闹腾的太学生,只要肯支援边方,只是五年之内不得应考。
朱祁钰看着窗外面如考妣的太学生,出神的说道:“太学生还在读书,是最热血的时候。”
“若是有一天,朕说的是有一天,连太学生的血都冷了,那就到了大明气数已尽的时候。”
“到那时,大明也就该亡了。”
事实上,即便是在清末民国时候,中原王朝学子的血,仍然是热的,前仆后继的为中华走出屈辱困局而努力。
中原王朝无论是学子,还是匹夫,血是热的,这是鲁迅先生口中的脊梁之一。
也是中华历久弥新,仍然站在世界舞台上,仍然占据了分配地位的根本原因。
于谦闭目良久才睁开眼说道:“陛下英明,臣的话真心实意,并非阿谀奉承。”
陛下的仁恕之道,何须他劝呢?
每次劝谏陛下仁恕之道,都被陛下给说服。
朱祁钰打开了车窗,对着窗外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卢忠说道:“卢忠,你带人把这次挑唆太学生的人找出来,朕管得了太学生,自然也杀得了他们。”
“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
“臣领旨1卢忠的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陛下许久未曾大开杀戒,他们都忘记了被大明皇帝支配的恐惧了。
李贤听闻此言,就是一哆嗦,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啊,那个,那个檄文的事,臣可以解释的。”
朱祁钰在广场训话,李贤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陛下还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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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名大汉将军等于扩音器,这个最开始就写到过;
大明皇帝的枪法很好,在衡量战斗力的时候,都是用不拿铳的陛下衡量,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紫薇垣代表天宫,就是老天爷住的地方,和天市垣都是上三垣之一,所以历史上起名,名字里封号带紫薇二字的,要么是文盲,要么是活够了想死;
太学生行为的确是公车上书,但是仍然有逼宫的嫌疑,在君君臣臣的世界里,这么做,在忠君的臣子眼里,是一种造反的行径,是该死的,所以于谦才要劝仁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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