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帐汗国有疫病,老鼠染病,跳蚤染病,跳蚤染病后会变得极其饥渴,拼命叮咬所有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场名叫黑死病的大疫,蔓延整个泰西。”
“这场大疫整整持续了四年,杀了近三分之二的人口,一个名叫佛罗伦萨的城邦,满城尽灭,无一生还,直到今天,泰西人依旧坚定的认为,那是神在考验他们的神罚。”
“曹植的《说疫气》曰: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
胡濙是怎么知道不是神的考验,不是神罚?
大明的礼法中自绝地天通开始,都是神管神的事儿,人管人的事儿。
胡濙除了是大明礼部尚书之外,还是《预防卫生简易方》的作者,凭借一本医术,他获得了陛下赐予的奇功牌。
为陛下洒水洗地多年,他都没有获得过奇功牌,一本预防卫生与简易方,让他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奇功牌,真正获得了陛下的认可,甚至是尊重。
的确是尊重,胡濙的谏言,陛下都颇为认真的对待,即便是不采纳,也会解释缘由。
而关于疫气的传播,经过胡濙多年的观察和解刳院的认真剖析,最终确定了传播疫气的脉络,无处不在的老鼠感染了疫气,而后跳蚤将疫气传给了人。
胡濙看着胡长祥,面色五味杂陈的说道:“说起来也是人祸,在泰西,教廷滔天的权柄之下,持续了近四百年的猎巫行动中,还有大量的猫被扑杀,因为犹大喜欢养猫,而犹大将神,出卖给了罗马,致使神遇害。”
“教宗格里高利九世的一封信《罗马之声》中,就将黑猫的塑像定为邪祟。”
“所以,你还觉得你的钻研没有用吗?”
胡长祥摇了摇头,带着憨厚和坚定的声音说道:“有用!很有用!”
“那就继续吧,我的孩子。”胡濙站了起来继续说道:“无论做什么,一直做下去,成为一个对大明有用的人。”
胡濙说完便离开了胡长祥的房间,回头看了一眼,拄着拐杖,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内,认真的整理着小阁楼里的文牍。
他给胡长祥讲了个故事,泰西的黑死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胡濙并不清楚,只是基于君士坦丁堡隔绝了泰西和西域的商贸,编出了西西里港的故事。
可是泰西大疫,的的确确是生灵涂炭。
胡濙满是轻松的哼着歌儿,整理着文牍,享受着退休的时光。
而此时的朱祁钰的面前就有只猫,慵懒的躺在窗沿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一点都不怕人。
这只猫通体雪白带着淡青色,体态圆润,毛发蓬松,体态看起来颇为威猛,又有着一双铜铃般的圆圆双眼,瞪起来颇有威严,而它的颈部缠绕着一圈长毛。
这只猫是猫儿房的御猫。
大明内署专设猫儿房灭鼠,猫儿房有近侍三四人,专饲御前有名分之猫,凡圣心所钟爱者,亦加陞管事职衔。
宛平县负责猫粮,正赋一万斤米,折为肉七百二十斤,专供猫儿房的猫食用。
御前重猫,是有三层层寓意,一来感触生机,二来以广胤嗣,多子多福,三来,则是长寿命贵,传说猫有九条命,大明最喜欢猫的皇帝当属嘉靖皇帝。
猫儿房的猫都有名字,没有名分的,都雄的称某小厮,雌的称某丫头。
面前这只猫,名叫雪眉,极为活泼,在宫里横着走,就没有它不能去的地方,连朱祁钰都认得它。
雪眉站起了身子,抖擞了一下,抬着头,斜着看了朱祁钰一眼,仿佛它才是主人一般,晃动着身躯优雅的迈步离开了御书房的窗沿。
“嘿,还挺有脾气。”朱祁钰一乐,这猫趾高气昂的样子,倒是颇为可爱。
朱祁钰走出了讲武堂,他打算去十大历局看看,钦天监的许敦,在朝堂上一直跃跃欲试,可是最终却没有上奏。
打马赶到十大历局,许敦、贝琳和万杰利等钦天监官吏天文生等,听闻内署通传陛下至,早就等候在了门前。
朱祁钰下马的时候,看了眼贡院,那边的士子们看到了缇骑清街,就知道陛下又到钦天监了。
士子们也只能感慨钦天监真的是简在帝心,陛下刚回京,就亲自前来巡视。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许敦带着所有人恭敬行礼。
“朕安,免礼。”朱祁钰握着马鞭问道:“谁是万杰利?”
“臣就是万杰利。”万杰利赶忙出列,俯首说道。
这万杰利眉清目秀,倒是个俊朗的少年郎。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在九江府见到了你姨祖父徐有贞,还说起了你。”
“朕上次下敕让你弄明白的问题,你弄明白了没有?”
上次万杰利申请经费,朱祁钰批了经费,还给了提示。
万杰利挠了挠头说道:“明白了,又没有完全明白,臣实在是说不清楚,还请陛下移步。”
一众来到了一处挑高超过了四丈的偏房之内,朱祁钰终于看到了几根玻璃管挂在悬梁之上。
万杰利走到正中央,指着这几根玻璃管说道:“我将水倒入管中,封闭之后,倒扣水中,而后拉开了密闭铅片,上下移动水管,管内水柱的垂直高度只有三丈一尺一寸七分四厘。”
“油柱垂直高度为三丈八尺七寸。”
“汞柱垂直高度为两尺三寸七分二厘。”
“臣还实验了蜂蜜、盐水等等。”
“空气重量所产生的压力托住了玻璃管中流下的水、油、汞、蜂蜜等物,玉衡、恒升汲水三丈,油轻于水,高于三丈;汞重于水,低于三丈,的确如此。”
“陛下,臣不解,空气有重量,不把人给压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