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早就知道”胡八指笑着说道。
闻言,赵金玉只是划拉着后脑勺嘿嘿傻乐,倒是原本同样想把偷来的酒取出来分享给大家的卫燃明智的选择了放弃。
很快,赵金玉和胡八指各自清空了装有高粱酒的水壶和酒葫芦,这二十几号战士们,每人也分得了小半杯醇香的高粱酒。
趁此机会,卫燃也悄然退到了地窝子门口,举起换上广角镜头的罗伯特相机,给这些开心的仿佛真的在过年的年轻战士们拍下了一张举着杯子的照片。
“赵队长,张老班长。”
卫燃端着鬼子配发的铝制小碗和这俩人轻轻碰了碰,随后又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高粱酒,这才问道,“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赵金戈同样抿了一小口高粱酒,好奇的问道。
看了眼同样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老张头,卫燃稍作迟疑之后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有俩箩筐,里面放着准备送给你们的东西,你们现在最希望里面装着什么?”
“这算什么问题?”老张头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在提前过年吗?瞎聊两句!”
卫燃打着哈哈说道,“所以想问问你们最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比如枪、子弹、药品、吃的喝的,或者.”
“要真是有俩箩筐”
田小虎放下啃了一口的骨头,“我想要两筐鬼子的人头,官儿越大越好。”
“你娃怪有想法噻!”
那个川蜀口音的战士哈哈大笑道,“要老子说,那筐筐里倒不如放着我屋头婆娘和瞎叔公才好唠!”
“放他们做啥子嘛?”
一个明显北方长大的年轻战士模仿着前者的川蜀口音问道,并且不出意外的让地窝子里的战士们哄堂大笑。
“格老子滴,莫要学老子讲话噻!”
那川蜀的战士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捏着块骡子肉大声说道,“老子想婆娘怎么了嘛!”
“老李,你想婆娘就想婆娘,带着你瞎叔公做什么?”又一个战士一边啃着大肉块一边乐不可支的问道。
“我的瞎叔公不得了噻!”
那被称作老李,但看上去也不过和赵金戈一样最多三十岁上下的战士咽下嘴里的肉辩驳道,“他起卦问卜准得很,简直是个神算子!我想让他算算噻,这啥子时候能打跑鬼子嘛!”
这话一说出来,这地窝子里瞬间安静了下,紧接着,这些战士们也纷纷开口,那不存在的两口竹筐里,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可惜.
他们想要的那些“新年礼物”,卫燃没有一样能帮他们提前准备着。
甚至,他都没办法开口,没办法给这些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却仍旧无比乐观的绝境战士们,透露哪怕只言片语的鼓励。
在越来越热闹的讨论中,战士们也用骡子肉填满了肚子,并在喝了碗里不多的几口酒之后,又各自灌进去几大碗滚烫的飞龙汤。
不过,这些吃的满头大汗的战士们却并没有休息,其中绝大部分一刻不停的重新拿起了油腻腻带着些许腥臭味的骡子皮,继续在胡八指的指导下,给他们新得到的大棉鞋缝制着套在外面的靰鞡鞋。
除此之外,老张却点了几个战士,带着他们悄然离开地窝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卫燃同志,帮个忙怎么样?”
同样在缝制靰鞡鞋的赵金戈在卫燃准备帮离开的战士缝制鞋子之前开口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帮大家写封家书吧”赵金戈突兀的说道,“等你把照片洗出来,连他们的家书一起寄回去吧。”
“这好”卫燃点点头,应了下来。
“就按照你给大家伙照相的顺序来吧”
赵金戈话音未落,一个战士连忙说道,“俺是第一个,俺先来!”
“我去找”
“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赵金戈说着,从炕头拿出厚厚的一沓鬼子信纸递给了卫燃。
“那就来吧.”
卫燃说着,拽过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了炕边上,借着上衣兜的掩护取出了钢笔。
其实自打他进入滕县战场并且侥幸活着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练习着繁体字,尤其经过叙情书寓的“捶打”之后,如今用繁体字写个信什么的,对他来说就算有难度,最多也就是偶尔提笔忘字罢了,到时候大不了用简体字代替就是了。
“俺想给俺娘写封信,俺也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有”
那战士坐在卫燃旁边的炕沿上,一边缝着靰鞡鞋一边诉说着他对母亲的思念和担忧,以及他在这里过的有多好,打鬼子有多么多么勇敢,取得了怎样怎样的成绩,还有一定会把鬼子赶跑的保证。
这封由卫燃代笔的信件里,却唯独没有任何让人担忧的艰难,哪怕.
卫燃忍不住看了眼这名战士脸上大片的冻疮,以及被冻掉了大半的左耳朵。
“嗨!骗骗俺娘,免得他担心。”
这战士略显尴尬的划拉着后脑勺解释道,“俺娘就俺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让她知道这边这么苦,她非得找过来不行。”
“是是该骗骗她老人家。”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这纸上还能写不少呢。”
“嘱咐.”
这名战士咧咧嘴,抹了把脸,一边继续缝着油腻腻的靰鞡鞋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嘱咐她穿暖和点,吃饱肚子,记得记得替俺给俺爹烧几张纸钱。就就这些吧。”
“好”
卫燃写完了最后几笔之后点点头,“地址是哪?”
“热河省凌源县.”这名战士想都不想的报出了一个于他来说魂牵梦绕的地址。
“我会帮你送到的”
卫燃抬头认真的看了对方一眼,“包括你的照片”。
“谢谢!谢谢!”
这名战士激动的连连朝卫燃鞠躬,同时也让后者连忙起身阻止,他.他哪有资格接受这样的谢礼。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卫燃在炕沿边给地窝子里除了那俩病号,以及赵家兄弟和胡八指之外的19名战士每人都写了一封家书。
“就差老班长和另外几个人了,他们去哪了?”卫燃一边将书信收好一边问道,“我这就去找他们”。
“不用了”
赵金戈咬咬牙,一边将他亲手缝好的马皮靰鞡鞋套在缴获来的大棉鞋外面一边说道,“他们几个,家里的人都被鬼子杀了,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闻言,卫燃颤了一下,默默的收好剩余的信筏说道,“等以后,我会把大家的信全都寄到的。”
“不用以后”
赵金戈说道,“现在就有给你们的任务,到时候顺便把信寄出去吧。田小虎!卫燃!胡八指!赵金玉!”
“有!”原本想问什么的卫燃近乎下意识的和年轻的田小虎不分先后的站起来大声给出了回应。
“有有!”
胡八指和赵金玉也连忙站起来,学着卫燃二人的样子应了一声。
“虽然你们才第一天加入抗联,但现在就有一份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赵金戈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同样贴着漂亮羽毛的信封交给了田小虎,嘴上也跟着说道,“小虎,从现在开始,他们三个就是三班的战士了,你做代理班长。”
“是!”田小虎严肃的给出了回应。
“接下来由你们游击三班负责,即刻出发把重伤员还有多出来的棉服、武器,连同刚刚那封信,全都送到赵军长手里。”
“是!”田小虎干脆的立正敬礼,随后将那封信塞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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