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发生。
究其缘由自然是新京目前已因泰州的失联而焦头烂额,自8月7日以来这一周多的时间内新京从各种渠道尝试联系这一军事重镇。水俣虽然贵为重要海港但毕竟只是中北部济州领地内的一个节点,远不如丢失一整个产量且屯有重兵的直辖州来得紧要。
并且按照亨利的猜测,上头的大人物们多半。
是对所谓的“平民下克上”持以嗤之以鼻的态度的。
贤者的说法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仔细一想,却切切实实有这个可能性。
阶级的隔阂从来都是双向的——平民们对贵族缺乏信任的同时,新月洲的华族与士族们也对这些底层的小民持鄙夷与蔑视态度。
向来逆来顺受的平民怎可能有能耐与胆量举起反旗?——如是的基于骄傲与自大的认知深深扎根在武士们心目之中,若是有谁再控制一下信息的流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哪怕附近城邦的华族听闻了水俣所发生的事情,大概率也不会往心里去。
于是令人惊讶到甚至有些难以理解的一幕就这样发生——足足5天的时间,包括济州领内邻近水俣的城市在内,没有任何一家华族对水俣的事情投来关注。他们甚至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情大到应该报告给新京。
一直到水俣华族的残兵伤痕累累地逃亡过去,这些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或者说相信的更大。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由最初那帮水俣渔夫牵头的暴动队伍已经兵临城下。
在贵族们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高枕无忧的时候。
水俣周边的平民中恐慌却在一波又一波地扩散并不可抑制地如滚雪球般壮大。
如果说最终传到贵族手上的是删减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版本的话,平民之间流传关于水俣8月10日夜晚事件的版本就是过度添油加醋的。
“贵族将要对这一片区域的平民进行大肆抓捕,所有想保住自己亲人的人唷,奋起反抗或者逃亡吧!”这样的声音迅速扩散着,而那些从水俣逃亡出来明明也未曾亲眼见证那一幕的人又信誓旦旦地宣称这消息确凿无疑。
于是已开的下克上先例,已经组建成型的由渔夫领导的队伍迅速扩充。一部分平民们相信着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另一些早前确实被贵族所欺压心怀旧恨的人也趁机决定狠狠报复。
5日期间,水俣周边平民出身的叛军。
竟扩张到了7万之众。
“极其高明的,利用不对称信息火上浇油的手法。”——当贤者在听闻某个平民吹嘘他们的“军队”规模之后,他对幕后搅混水的人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两头售卖的“真相”,一边是删减过的,一边是添油加醋过的。
利用贵族们缓慢反应过来的空当,原本可以在小规模时便扼杀掉的叛军茁壮成长。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水俣周边的城邦有好几座而士族华族也人数众多,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去到民间观察看一眼那些恐慌的民众,他们就能够意识到问题远不是报告中的那么“微不足道”。
但这正是这一手法的精妙之处。
它看准了和人社会千年形成的稳固阶级隔阂,看准了这些贵族不会有哪怕一个人真的挽起袖子下地去调查。
所以如此荒唐又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这样实现了。
当叛军的规模和各地民众的恐慌与敌对情绪终于到了一个无法隐藏的地步,而贵族们也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时。
冲突也已经无法控制在百人甚至千人规模了。
数万人的乌合之众,哪怕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未经武艺训练并且只有锄头斧头镰刀这样的杂牌武器,兵临城下时的声势浩大,也足以让多年未经实战的直辖州武士们连吞口水。
庞大的人数带来的混乱催生了恶意,而当一位不冷静的华族下令从城楼上向这些刁民放箭时。
一个血腥的、人人自危的时代,也终于在新月洲拉开了帷幕。
8月17日,新月洲史称济州府事变的战役打响,武士们胜利了,毫无悬念地。有弓箭等远程武器又有城楼优势的他们成功击溃了那数万名平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但是这尸横遍野的惨状以及带伤流亡到周遭领地的平民,也彻彻底底地坐实了之前传谣者所说的“贵族会对平民痛下杀手”。
之前还认为事不关己的平民们,看着邻居阿嬷望着自己那一腔热血懵懵懂懂跑去参战而死去的儿子被带回来的遗物大哭的样子,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8月20日,由抱团平民组成的队伍报复性地主动袭击了外出旅行的一家济州士族,全家无人幸免并且护卫足轻的武器与铠甲也被夺走。
得知消息的其它贵族决心反击,但他们不屑将此事称作战斗,只以“鼠辈狩猎”代称。
对立与憎恶迅速地在血债血偿似的思维之中增长。
而在这一切混乱之中,我们的贤者与青田家一行。
哪一边都不隶属。
他们必须成为一座自给自足,独立自保的孤岛。
因为卷入任意一方,都会断送更加重要的目的。
让新京看到真相这点,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变得越来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