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我可是你爸爸。
陈眠表情平淡地,删了这条看着像诅咒一样的信息。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门拉开的瞬间热气涌了出来,沉域只穿了条沙滩裤,上半身裸露着,肌肉线条流畅,胸口的纹身显眼,头上盖着条毛巾,看见陈眠还在床上坐着,问她洗不洗澡。
陈眠视线总是会被他胸口的纹身吸引,盯着看了会儿,才摇头。
“晚点再回来洗吧。”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迟盛在外头喊,“别他妈在里面磨叽了,能不能赶紧下楼,底下都快世界大战了。”
世界大战这个词还是保守了。
本来他们在准备烧烤的东西,但陈茵跟乔之晚不对付,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游淮一个头两个大,迟盛又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带了人来就不管,坐在那儿玩他自己的手机,听着游淮在那儿当起了居委会大妈,一会儿说姑奶奶消消气,一会儿又隔开两个人给她们分别安排工作。
结果就这,还是没过几分钟,又掐了起来。
就跟陷入了循环似的。
迟盛就有点儿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来,楼上那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干嘛,算着时间打一炮也该完事儿了,他上楼的时候乔之晚还问他,说表哥,你是要去找沉域吗。
没等他回答,陈茵直接冷笑了声说你太平洋警察啊,什么都关你事。
……
迟盛人靠在门上,满脸都是烦躁,“我服了,这是旅行?这他妈调解大会吧?”
氛围是乱的,吵吵闹闹的声音卷着浪潮声不停响起。
烤架里放着的炭火燃烧着,大海陷入了黑暗中,像是片危险沼泽。
沉域有些烦躁,实际上自到了这儿之后他心情都算不上好,身边的陈眠没怎么说话,看着挺乖,给她水她抱着杯子不时抿一口,给她烤串她也拿手里,用纸巾擦了签头咬着肉腮帮子一动一动。
像个小动物。
但沉域又总觉得陈眠这样的沉默背后藏着些他看不透的汹涌。
就跟后头那片海一样,深不见底的。
事实上自高考结束后,陈眠就一直是这种状态,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平淡的,跟往常有所不同,以前哪怕是沉默,但也能从眼神里找到些谴责,会用那双眼睛一直看着他,然后等着他自己服软。
可是最近却没有。
沉域根本不会哄人,没这方面经验,他从小生气或者委屈,他爸妈都是简单粗暴地拿钱解决,买玩具、买零食、让助理带着去游乐场玩一天。
他不知道其他方式,不知道该怎么问陈眠你怎么了。
这话问出来矫情,毕竟只是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变化。
但他就是挺不爽。
周围还吵,陈茵跟乔之晚不时拌几句嘴,游淮嘲笑迟盛的发型,迟盛嘲笑游淮是个保姆。
陈眠对他爱理不理就算了,他的朋友们还都像个白痴。
沉域更烦躁了。
直到衣服被人轻轻拽了下。
陈眠抬眸看着他,在哄闹的背景中,问他,“去散步吗沉域?”
就跟变魔法似的。
猜不透没了、不爽不见了。
他喉结滚动了下,一双黑眸认真看着陈眠的眼睛。
明明是开心的,却还是装出了副散漫无所谓的样子,松了手里拿着的烧烤,对她点头,说,“行啊。”
沉域敛下眸,脚下是细软的沙砾,身边站着的女生拉住他的手。
吵吵闹闹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而他们沿着海岸线往不知名的前方行走。
这段路像是没有尽头,剩下的只有陈眠拉住他的手。
心里一直被压抑着的喜悦在这种寂静中一点点跳了出来。
争先恐后地对他说。
——你完了沉域。
——你看见了吗。
——你的尾巴,正冲着陈眠摇个不停。
所有声音争先恐后地在心里响个没完,比陈茵跟乔之晚的争吵声还烦人。
沉域敛眸,不知道朝谁撒气似的发出声轻啧。
结果就感觉到陈眠伸手进了他的口袋,打火机被她拿了出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
想东想西是他的,患得患失也是他的。
他好端端一个洒脱少年在这儿成了林黛玉,结果陈眠还在这儿偷他的打火机。
“陈眠,你——”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火苗从她手里窜了出来,一根银色铁线样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猩红火光点燃了那玩意儿,沉域才认出那是个仙女棒。
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无数星辰从她手心绽开。
光芒顷刻间点亮了所有黑暗。
“客厅里放着袋烟花,不知道是谁买的,我拿了个仙女棒出来。”
陈眠的声音,在翻滚的潮声中响起。
“沉域,我第一次看海,但你应该已经看了很多次,但是海边的仙女棒,算是你第一次看?”
沉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了。
声音另持一套反应系统,下意识顺从着她,说算。
仙女棒燃烧到底。
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而陈眠伸出手,在无尽夜色中拥抱了愣在那儿的沉域。
五月二十日,沉域送给她的生日愿望,她希望所有黑暗都能窥见光明。
六月一日,钢琴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沉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闭上了眼。
然后许愿。
——“沉域,你要每天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