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惺忪的钟乂揉着眼睛哒哒地从卧室出来,他平常也是一个人睡,在国外的时候还会被妈妈搂着睡一会儿,自从把人丢给大哥照顾后,宝贝蛋儿就变成了小白菜。这会儿好不容易黏上了唐苏,不时时地就撒个娇结果醒来后人都不见了,这才着急忙慌地出门找。
一抬头,看见唐苏,乌溜溜的眼睛笑弯了眼角,又飘忽地看到一旁站着人高马大的大哥,大眼睛登时瞪成猫眼,嘴角的笑霎时收敛住,小屁股一扭眼看着就要溜回卧室。
结果头顶被一张大手按住,两条小短腿扑棱半天只是原地移动。
唐苏连忙上来解救,双手抄起钟乂,小豆丁坐在唐苏怀里,小肥爪子向洗手间一挥,“要用跟哥哥一样的牙膏!”
抱着人去洗漱,尚佳佳还没起床,这会儿客厅里只剩钟译一人。衣物和早餐先放下,钟译的眼神如饿狼般狠狠刮历着周遭的一切装潢与摆放,茶几上散落着的几本书,沙发上放着的一件外套,电视下面摆着几张和尚佳佳的合照。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照片里笑得一脸阳光的青葱少年,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勾着唐苏脖子,笑得傻里傻气的尚佳佳。最后在那弯起的嘴角上收尾,钟译阖着眼,像是要把一切都打印在脑海里,深深铭记于心。
再次睁开眼,迸射出精光的眼眸越过落地窗,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居民楼,同样的二十七层,挂着完美的招租二字。不由得心情大好,昨晚一整夜都待在车里抱着望眼镜跟踪阳台,青筋蹦起的汹涌波涛渐渐抚平成涓涓细流,很好,回去不用揍二弟泻火了。
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浴室门关着,想来是钟乂洗漱完之后被抱去洗澡,钟译用力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这个小混蛋!洗澡一定会洗到小唧唧吧?小混蛋完全是故意的!
接着传来钟乂嗷嗷嗷的洗澡歌,基本不在调上,但唱得十分欢快,不时时还伴着唐苏的赞美声。
钟译有些抑郁,他们家唱歌都这个德行,要是他进去吼一嗓子,会不会也被夸奖一番?耳根有些发烫,嘴角浮出浅浅的不属于钟译人设的羞涩。
“大哥!”洗澡歌变成长长第一声叫唤,“大哥我的衣服呢,快拿进来,哥哥说卧室里换下来的衣服也拿进来。”
听到有靠山颐气指使的声音,原本跳起的眉角忽地一收,在听见卧室两个字的时候完全变成煦暖春风。他刚才死死地看着卧室的门,要不是眼神不能把它烧出一个洞,说不准已经盯到现在。这会儿终于有了登堂入室的借口,钟译心里哼着歌,迈开步子飞快地走了进去,面上还是一丝表情也无,甚至声音都愈加寡淡,“知道了。”
手放在门把手上刚要扭开,忽然一顿,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让自己骇然不已,万一昨天喊唐苏宝贝儿的混蛋躺在床上怎么办?手指抖颤,从脚底蔓上一片冰凉,甚至额角都冒出了冷汗。眼眶微湿,钟译觉得心里又委屈又失望,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资格和勇气回来,为什么对方却有了相互扶持的人?
狠狠地搓了眼角,咬紧牙关,门把手猛地一扭,一张凌乱的床映入眼帘。心中的大石咚得落地,砸起阵阵尘土飞扬,钟译哐地把门一关,宽厚的背紧靠门板,胸膛激伏急促阵阵,不停地贪婪地呼吸空气中尚存的一丝温暖气味。
血液流淌速度加快,心脏重重地砸跳着,钟译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滚了几个圈,脸深深地陷入枕头里,手指紧抓住床单,这个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钟译眉毛一跳,一脸青黑的抽出脖下染着奶香味的枕头丢飞出去,又把一旁的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记忆中的少年。
浴室里,钟乂逗着小黄鸭坐在浴缸里玩水,头发打湿成卷贴在额头上,玩了一会儿又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给自己洗澡的唐苏,“哥哥哥哥,今天晚上我还能住在这里吗?”
当真不想回自己的家,没有人抱着睡没有人喂饭吃也没有人给讲故事,只有凶巴巴毫无人情味儿的大哥跟熊孩子成日被训的二哥,可丢脸。
唐苏想着自己请了这么多天的假,钟译又送来了一堆衣物,“没问题,不过等会儿要问问你大哥。”
总有种把人家孩子抢走的愧疚感,唉。
钟乂转了转眼珠,鬼灵精怪地搂着唐苏的脖子撒娇,“我都和哥哥睡过啦,哥哥要负责哒!”
唐苏:……
这特么都谁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双更么么哒
下一波在明天11:11:11和19:00:00
(づ ̄3 ̄)づ
☆、他有男朋友了
钟乂一早在餐桌前坐好,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儿童中山装校服,充满稚气的眼眸灵动配上略带庄重的中山装,反而形成萌到心底的反差。唐苏给他穿好校服,喜不自胜地拿出手机把钟乂当小模特拍了一堆照片,不管人家的亲生大哥还站在一旁就把钟乂的照片设成手机桌面。钟译垂眸状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唐苏的手机,决定回去多购置几身中山装。
尚佳佳的生物钟还未醒,唐苏做了三个人的早餐,正好钟译来补上尚佳佳的缺。因为钟乂的原因,唐苏昨晚特地查了五六岁的小朋友吃什么菜合适,加上从梦里习得的手艺做起儿童餐更是得心应手。也正是这一手好厨艺,才让他越来越笃定梦境诡谲般的真实。这件事甚至不敢对尚佳佳挑明,毕竟这种梦着实太可怕诡异。更何况要是对方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让他家胖小子给送终了,尚佳佳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那人从小就是个爱哭的,到现在也没改了这毛病。在梦里的时候,每次跟他媳妇童彤吵架,对方没有气回娘家反倒是尚佳佳跑到他这里哭天抹泪,最后还是被童彤给揪着耳朵拎回去。
清晨柔和的阳光一路铺洒而来,在餐厅里驻了脚,和早饭的香气萦绕在一起,让人心底滋生出说不清的温暖。
钟译脑补出夫夫早起用餐图,小弟已经早早地被踢出画面。
香菇胡萝卜肉糜粥、捏成小黄鸡模样的蒸饺、加上几盘青菜,唐苏担心小家伙挑食不爱吃蔬菜,干脆把香菇剁成末胡萝卜更是快要熬化在米中。钟译带来的菜是饭店带来的,这么一比较就没了胃口,趁着钟乂捏着小黄鸡蒸饺跑去关电视的功夫,自以为悄悄地把成品早餐粥跟钟乂的换了一下。
钟乂啪嗒啪嗒踩着小拖鞋又爬上椅子,皱着两条小眉毛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粥碗,把剩余一小口蒸饺往嘴里一塞,接着就把面前的早餐粥推给了大哥面前,鼓着小腮帮子道,“这不是我的碗!”
这小鬼没有二弟好欺负了,大哥在内心深叹一声,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地推拒,“不能挑食,快把胡萝卜粥喝了。”
钟乂看着自己碗里大块大块的胡萝卜丁,再看看大哥面前都快熬化了的小碎末,鼻头一酸,嘴角扁了扁,一头扎在身旁的唐苏怀里,小屁股还扭了扭,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特别委屈。
“没事没事,这碗留给尚佳佳,我们再去盛一碗。”唐苏揉了一通小家伙的脑袋,起身往厨房走。
大功告成的钟乂摇晃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冲大哥龇牙咧嘴,钟译默默看了他一眼,转向厨房道,“多盛些胡萝卜,钟乂喜欢吃。”
闻言,钟乂的眼睛顿时瞪成猫眼一眼圆溜溜的,因为委屈还湿润着雾气,等唐苏回来后见小家伙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得好奇,“这是怎么了?”嫌胡萝卜少了?
钟乂不说话,抽了抽鼻子,趴下身子半抱着唐苏的大腿撒娇,摇身一变又成了大腿挂件,哼哼唧唧地说,“胡萝卜太难吃了,要哥哥喂才能吃下去。”
爱怜地捏了捏对方的小鼻头,在钟译泛起冷意的眸光中,唐苏毫不自知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喂过去。
短短两天一夜,钟乂在大哥的黑名单本子上已经被划烂了,尤其是这张碍眼的画面,要是换成二弟回去一定得上手抽一顿才解气。
钟乂的长相看起来和钟译其实有九成相似,原本冷峻的面容凝成了一张稚嫩的小脸,又顶着它整日在唐苏面前卖萌,连带着唐苏对钟译的心防也消失了大半,有时看着钟译还暗里好笑,每每弄得钟译一头雾水。
“只有我们三个人吃吗?”钟译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另一张紧关的门牵引住,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左手放在桌下攥得死紧,关节发白,青色血管突兀地绷紧,一突一跳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唐苏举着勺子一愣,这才注意对方说的是尚佳佳,“他一般中午才起,一时半会儿的改不过来作息时间。”
钟乂自觉地抻着脖子仰头一口嗷呜掉勺子里的粥,添油加醋地说,“昨晚哥哥和他很晚很晚才睡呢。”
青筋猛跳,钟译心里压抑着漫天的阴霾,声线却是平静无常,“熬夜总归不好,年轻的时候放纵不注意,以后会出问题。”
唐苏颇为赞同地点头,“这话说的没错,熬夜多了对肾肝都不太好。”
已经猛烈到肾虚的地步了吗?!
钟译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如同暴风雨之前般寂静无声,他克制桌下颤抖地手,努力压制住铺天盖地的酸楚,最终只是微微嗯了一声表示附和。头脑中已是混沌一片,根本分不出一丝精神去与惨烈的现实负隅顽抗,加上昨晚一整夜都在楼下紧盯着阳台,精神力已经透支了大半。
“我先回去了,”钟译忽然站起来,冲没有回过神的唐苏略微颔首,“钟乂麻烦你了。”
说罢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玄关,他人高腿长,几步就拧开房门,稍微一顿,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阖门声。
他还是没有追上来挽留我,钟译心酸地想,不过一介陌生人。
勺子停在半空,唐苏半天才回魂,不确定地问对面张口求投喂的钟乂,“你哥……怎么突然走了?”
对于大哥的反常行为钟乂也很不解,但又没当回事,毕竟大哥常年如同山顶冻雪冰封不化,常人根本无从从他的面部表情中汲取丝毫信息,更何况我才是一个五岁的宝宝呢!
钟乂诚实地摇摇头,“也能公司里忙呢,哥哥我还要再吃一碗粥。”
唐苏伸手摸摸钟乂的肚皮,已经有些圆滚滚了,昨夜梦里被师父常年教导养生的后遗症还没有消除,当即单方面否决了这一决定。钟乂睁着湿漉漉的大眼一会儿,见唐苏不买账后才悻悻地认命。
钟译走得一声不响,颇有把钟乂丢给唐苏全权照顾的气势。在昨天之前他们还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唐苏想破头皮也弄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毫无戒心。他又给钟译打了几个电话,全部无人接听之后才无奈地问了钟乂学校的地址,又把尚佳佳揍起来要了车钥匙送人去上幼儿园。
钟乂上的是国际双语幼儿园,穿着中山装对唐苏拜拜小手说外语的模样又让唐苏一阵荡漾,揪住小家伙拍了几个视频才罢休,约定好放学再回来接他后,唐苏这才准备回去。
在一众高档车里,一辆奥拓成一股小逆流般缓缓倒车,面对四面八方而来探究的目光,唐苏却是浑不在意地把奥拓当豪车开,倒好车刚要打方向盘转出去,后面忽然开过来一辆跑车擦着唐苏冲了出去,唐苏心神一震连忙把急转方向盘,结果一头撞在绿化带的树上,肇事的跑车里哄笑一阵扬长而去。
虚惊一场,唐苏擦了擦脑门渗出的冷汗,自从夜夜做梦梦见自己被车撞,他对因车发生的事故都格外小心,在生死存亡之间这种嘲弄般的取笑小丑行为倒是根本不值得一提。解开安全带,唐苏叹了口气,这车撞在两棵树中间死死地夹着,根本没法儿移出去更不用说他这还算破坏公共财产,虽然是被迫但另一位可是跑到没影儿了。唐苏先是拿出手机报了警,太阳下面晒得烈干脆躲进车里等着。交警来得快,这边正好在摄影头下面一番调差取证后证明唐苏不是过错方,罚了款之后才堪堪了事。
车拖出来进了4s店维修,唐苏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又饥肠辘辘,之前作息不规律熬出来的胃病又开始冒起了头。见又快到了钟乂放学的时间,他想了想还是去找个店蹭会儿空调喝点东西,不然胃病闹得厉害又不知会到什么地步,之前还疼晕过去一次,瞒着尚佳佳不敢说倒是被医生臭骂了一顿。
哪怕是来自陌生人大骂,却也让心底流过熨心的暖流。
幼儿园离商业街并不是很远,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一家咖啡馆,正午阳光浓烈炙烤在身上的滋味着实不舒服。咖啡馆并不是很大,这个时间点客人稀落零散地坐着,咖啡师倒是悠闲自得,见到门开之后冲唐苏展露出舒心的笑脸。
胃疼得愈发厉害,唐苏额前的头发被濡湿些许,咖啡师见唐苏略微泛白的双唇,不由得皱紧眉头,“是不是胃疼?”
唐苏点点头,声音有气无力,“附近转了几圈没找到药店,有牛奶吗?”
咖啡师长相温润,声音也好听的紧,便是沾上几分关心更让人心添温暖,他很快去来一杯牛奶,又端着一个碟子放在唐苏面前,“喝牛奶前先吃点蛋糕,别空腹喝。”
唐苏努力挤出些浅笑,却是见了蛋糕条件反射地抽疼,他小时候跟尚佳佳在孤儿院里没什么好东西吃,被收养后谨言慎行从小就特别懂事,后来工作了爱吃甜食的潜能终于被激发放大,一时吃得太多导致他现在见了蛋糕胃底便真正翻涌。他苦笑一阵,接过温热的牛奶道了声谢,低头缓缓地抿了几口,直到喝了小半杯牛奶,那阵疼痛感才有所缓解。
咖啡师在一旁闲适地擦拭杯子,时不时地和唐苏搭腔几句,如沐春风般不显得突兀。那阵疼痛过去,唐苏也慢慢有说有笑地回复,直到下一位客人走进来,这才想起到了接钟乂放学的时间。
“一杯牛奶而已,算我请你的。”咖啡师将手停在前方,做了个相邀的手势,唇角微扬,“刚开业,下次多多捧我的场就好。”
唐苏笑着回握过去,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一股热潮扑面而来,卷走背后温柔的目光,唐苏心想着还是打车过去,实在是不愿再盯着太阳走十五分钟。摸了摸兜,愣了,之前交了罚款顺手就把钱包放在后兜里,还好牛奶是人家咖啡师请的,不然还真是太丢老脸。唐苏捂脸,掂量着兜里只剩下的几个票子,一面庆幸着幸亏只在钱包里放了现金,一面认命地在烈日下徒行。
一会儿还得带小少爷去体验人生坐公交车呢,想想就胃疼。
☆、出事
今天是周五,幼儿园下午便放了假,一群小团子们乌泱泱地从敞开的大门里出来飞奔向各自熟悉的身影。
唐苏在树荫下翘望了一会儿,几群小团子手拉手往外走,忽然眼前一亮,有个小家伙倒是一脸严肃颇有些钟译的味道,板着一张小脸不理会身旁两个小朋友的说话,反而在向外面看了一会儿皱起了小眉毛。这么一副老成持重的做派却放在稚嫩的小脸上,实在令唐苏忍俊不禁。
接着下一刻,钟乂看见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唐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沉着声音对身边的人说,“我的哥哥来接我了,这个周末我很忙,你们的party就不去了。”
一旁的小姑娘露出懊恼的表情,听见哥哥两个字又眨着眼睛,“是钟译大哥哥吗?”
钟乂小脑袋摇得飞快,又一阵骄傲,“当然不是!”
说着挣脱了两侧拉住自己的小手,冲着树荫甩开小短腿跑过去。
唐苏蹲下来,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冲过来的小炮弹。钟乂小肥爪子楼主唐苏的脖颈,之前正经十足的小脸早飞出天外,这会儿正无师自通地撒娇,“哥哥,我这个周末还能住下吗?”
唐苏倒是无所谓,可是不说钟译家的情况,就连他有了小朋友的同事周末都忙得不可开交,学美术古琴围棋芭蕾钢琴。唐苏同情地捏了捏钟乂圆嘟嘟的小脸袋,“小乂周末不上课吗?”
钟乂大惊失色,显然是对此早有耳闻,“我还是个五岁的宝宝呢!难道不是以玩为主吗?”
唐苏默然了一会儿,牵着小家伙的手站起来,“跟你大哥知会一声,哥哥周末带你出去玩。”
想来那个大哥拱手送小弟的模样,唐苏也就笑纳了白送的小家伙。
钟乂一高兴下意识地当了会儿大腿挂件,刚想蹭蹭爬上去被唐苏抱,又听头顶传来声音,“前面那两个小朋友是不是你同学?”
钟乂一扭头,刚才璨若艳阳的小脸刷地换成钟译面瘫脸模式,黏在唐苏腿上的小爪子嗖地贴在裤缝处,对着前来的两个人冷淡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戳了戳一旁的小男生,对方红着一张小脸,这才木讷地开口,“小,小乂,这周我去学围棋你要不要也一起?”
钟乂摇摇头,转向唐苏道,“我要跟着哥哥学东西,我的哥哥什么都知道!”
唐苏汗颜不已,又不好丢了小豆丁的面子,只好含糊地混过去。对面两个小家伙失望神情顿显,小女孩又再三确认钟乂不会来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后颇为失落地说再见。
唐苏刚才蹲了半天,这会儿站起来后还有点失重头晕,胃底的疼痛又一阵阵传到四肢百骸。钟乂心里正兴奋地计划周末的行程,只是觉得手里抓住的指头有些发凉,他擦了一把额头上涔出的汗,摇晃着唐苏的手指,“哥哥,你的手好凉啊。”
说着把唐苏的手背贴向自己的小脸蹭了蹭,舒服地眯着眼,“好凉快……”
唐苏缓了几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又拿出纸巾给钟乂擦了擦汗,这会儿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把人抱起来,只好牵着钟乂移步到一处荫凉下。
他这会儿身体素质确实太差,胃底的疼痛感又汹涌而来,刚想掏出手机给尚佳佳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和钟乂,却想起来对方的车让他给开到绿化带里去了,这会儿正在4s店修呢。
“哥哥,我还想吃小鸡腿。”钟乂摇了摇唐苏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炸鸡店,显然对上次大哥来打断自己吃偷偷炸鸡的事耿耿于怀。
唐苏擦了一把额角冷汗,见对面正好有一家饮品店,想着去喝杯热饮也能再缓解一下,至少能撑到把小家伙送回家。炸鸡店在商业街比较偏远一处,大概地理位置的缘故客人并不太多。这家店面不大,里面没有供给吃客坐的地方,唐苏只好在吧台前排队等着。
颤颤巍巍地抱起来钟乂,等他看清楚后面的菜名,小手一挥点了一堆小鸡腿后又跐溜跐溜熟练地从唐苏身上滑下来。唐苏虚弱地笑了笑,胳膊酸软的没有一点力气,他把手虚放在钟乂头顶上,“就在这里等着,别乱跑知道吗?”
钟乂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的点头,挺起小胸脯道,“我会守着哥哥,不让哥哥乱跑的!”
见小家伙一副大人模样,唐苏想揉一通他头顶随风飘晃的呆毛,却是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丧失了般,换了只脚撑着身体倚靠在墙壁上。
店铺里传来炸鸡滋啦滋啦声,香气盈满鼻腔仿佛也增添了些气力。唐苏深吸飘荡在空气里的炸鸡香味儿,胃里又是阵阵空虚,正打算也给尚佳佳带一份的时候,街角忽然传来一片噪杂的吵闹声。唐苏原本不想去凑热闹,可挡不住匆匆而过的行人涌上来,擦着身边向吵闹的地方汇去。
唐苏刚想告诉小家伙拉紧自己的手不要走丢的时候,手里一空心底顿时惊醒,浑身吓出了冷汗。刚才还紧紧贴着自己大腿的钟乂,如今却只剩下脚边的小书包!
唐苏慌张地四处张望,抓起书包逆着人潮急匆匆地寻找钟乂的影子。他愈发地怀念梦里因练拳法功夫而变得超乎常人般耳目聪颖的体质,心念微动,竟然听到几丝弱不可闻的急呼声,像是从手掌缝隙里倾泻出来又瞬间被人死死地捂住。
身体里渐渐流出一股暖流,唐苏顿时惊喜无比,这种感觉竟然是梦里练功时的内劲!他索性按照梦里的本能催动这缓缓流动的内劲,又提气寻找着刚才求救声的来源。这股气力遮盖了刚才的痛疼与虚弱,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般脚底生风,竟然朝着一个清晰的目标直奔而去。
果然,在拐角处他见到一个人怀抱里夹着的小人,那小家伙仿佛正在挣扎,双腿不停地挣动。抱着他的人身形中等毫无特点,似乎也是惊慌不已,匆忙奔跑时猝然地回头一望。
这条巷子偏僻逼仄,仅能容两个成年人并排而过,唐苏见巷子尽头停了一辆面包车,心中一紧,步履更加快地要追上去。
那歹徒本来是仓惶之余本能地回头,却不料真的见到了突然出现的人,这可如何是好!他只得抱紧怀里的金娃娃一路狂奔,眼看着面包车离着自己不远的时候背后突然闷响一声,一阵钻心地疼痛冲来,整个人猛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将怀里的孩子甩扔了出去。
唐苏着急之下将手机扔飞镖般直直地打中目标,对方几步缓冲给了他冲刺的时间,拼着所剩不多的内劲,他提起腾空借墙壁势力,几步挪移闪到歹徒前方一脚将人踢开。那人手臂顿时酥麻,手也自然地松开,钟乂顺势从紧扣的状态里松弛下来。唐苏趁机连忙接下小脸苍白的钟乂,又使力几步连连踢中要害。
歹徒跌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爬不起来,唐苏原本想把人扭送起来,却不料怀中的小家伙孱弱地开口,“哥哥,后,后面有人……”
唐苏一惊,迅速回头,果然瞥见面包车里下来几人,手里像是抄着什么东西。唐苏体内的内劲只剩萦绕着地几缕,抱人逃跑向人多的地方绰绰有余,但要再做其他实在无能为力。
咬咬牙,唐苏恨恨地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脚,抱起钟乂飞速地逃出巷子。出巷口的一刹那,正午阳光倾洒在面上,唐苏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体内的力气像是被炙阳一晒蒸发了一般,虚弱无力感瞬间汹涌而至。
“哥哥,”钟乂惊慌未定,白着一张小脸紧紧地抓住唐苏的衣领,满是泪痕地贴着唐苏的脖子不放开,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快说话呜呜哥哥……”
唐苏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揉了揉钟乂的脑袋,安慰道,“哥哥没事,就是跑多了,累得慌。”
钟乂扑在唐苏怀里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从唐苏手里还死死攥着的书包里翻出手机,按下一个键后哭颤颤地说,“大哥,大哥你快来救哥哥呜呜呜呜……”
正在办公的钟译原本只以为小弟让自己去接人放学,却没想到听见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一直哭了起来。他小弟除了叫自己大哥,就连喊二弟都是直呼其名,能让他喊哥哥的除了第一眼就黏糊上的唐苏可真没有别人!
想到这里,钟译整个人如同冰封般浑身僵硬无比,只剩手指发颤得险些拿不住手机,他拼命稳住心神,终于找出一丝冷静看着手机里的定位慌张地跑了出去。
万一唐苏出了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承受的住。
☆、医院
身体像是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无法挣脱。最后一丝力气如同蛛丝般被剥离,如同长跑过后身体的酸软无力,反而让唐苏更沉浸于毫发毕现的梦中。
梦里的唐苏还在孤儿院,细弱的身体像根芦苇一样在不合身的衣服里晃荡,风一吹衣衫鼓荡起来,只能看见一张稚气却坚韧的小脸。大约是太瘦弱的缘故,原本应该带着婴儿肥的年纪却露出一个小尖下巴,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仿佛一捏就断。但令人不可忽视的,却是在这映衬下越发明亮的如同紫葡萄一般的眼眸,鸦羽颤颤,像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作为孤儿院最好看的人,唐苏其实还是占了许多颜值的便宜。他长得十分好看,性格又乖巧从来不持强凌弱,但却因为护着尚佳佳一直没有被领养走。加上他百分百的命中率,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更对他偏爱几分。
那个时候尚佳佳还矮他一个头,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却因为直脾气总是不受关爱,可总是特别听唐苏的话,整日里牵着小手跟在唐苏旁边形影不离。这日一位工作人员孙阿姨怀孕不久还不太显怀,想起来唐苏送子童子的小名号,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唐苏内心虽然不明所以,面上滚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浮出两个小酒窝一路跑过去。
“慢点慢点,别摔着。”孙阿姨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虚扶在半空做出揽怀的姿势。她跟其它工作人员一样,对唐苏也有几分私心偏爱,好看又乖巧的小孩谁都喜欢,私下里说起来唐苏他们也是一阵唏嘘,搞不明白谁会把天赐一样的孩子丢在孤儿院门口。
要是她能生一个像唐苏一样即漂亮又懂事的宝宝,全家人都恨不得捧在手里宠到天上去,这样想着,看唐苏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份同情。
唐苏小嘴唇轻抿了一下,尚未年幼却早能察言观色的小孩儿已经能敏感地觉察到对方散发出和善的怜悯。他年龄太小,虽然清楚在孤儿院的小孩都是可怜的,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博取这份同情,唐苏只知道一旦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跟尚佳佳的日子便会好过很多。
今天可是尚佳佳的生日,前天晚上那小子做梦的梦呓都想吃蛋糕。唐苏一路小跑过去,快到孙阿姨身边时放缓了脚步,最终是轻轻地趴伏在孙阿姨的腿上,两只小手叠放在对方的膝盖上。
孙阿姨看着仰着小脸的唐苏,心中一阵欢喜,慈爱地抚摸着略微凸起的小腹,问道,“小糖酥能看到宝宝吗?”
唐苏其实根本不知道如何看宝宝性别,他又不是彩超机,曾经童言无忌地碰巧指对了几个,自此送子童子的帽子就给带上了。可又一瞥,瞧见孙阿姨身后露出的蛋糕一角,嘴角一下翘起高兴的弧度,“看到了,小妹妹在笑呢!”
放在膝盖上的两只小手撑起,他前身倾俯,小耳朵贴在孙阿姨的小腹上,有模有样地听了一小会儿,又直起身子,露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小妹妹好乖,都不闹不哭,长大一定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
“长大跟小糖酥一样漂亮阿姨就心满意足了,”孙阿姨笑得眼尾都眯出弧度,欣慰地拍了拍唐苏的小手,整个人如沐春风般欢欣鼓舞。她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得知自己刚怀孕时就兴冲冲地采购了一大堆女孩儿的衣服,哪怕生个儿子也要在儿子不知事的时候把人打扮成小姑娘。可现在经送子童子这么一金口玉言,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阿姨给小糖酥买了蛋糕吃,”孙阿姨从身后拿出一盒小蛋糕,又怜爱地看了唐苏一眼,“快去跟佳佳吃吧。”
唐苏笑眯着眼睛谢过孙阿姨,稳当当地捧着蛋糕盒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藏好后,悄悄把尚佳佳喊了过来,又把蛋糕递给他,“生日快乐!”
尚佳佳嗷呜一声就哭了,抱着唐苏不松手,摸着眼泪要跟唐苏一起吃。最后还是被唐苏安慰了一阵,才抽噎着跑到小公园后面悄悄吃蛋糕。
看着伸到嘴边的小勺子,又看了一眼眼巴巴流口水的尚佳佳,唐苏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推拒道,“我刚才在孙阿姨那里吃过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把蛋糕全部吃完才可以。”
尚佳佳不舍地小口小口地吃着,满足地砸嘴,觉得唐苏真是无所不能,他前晚许的愿望一会儿就实现。
唐苏挪到尚佳佳身旁坐着,轻轻嗅着空气里飘荡的蛋糕香气,又不敢嗅得太明显让尚佳佳听到。
微风吹拂,扬起树叶簌簌,盛花灼灼微动。煦暖的阳光从斑驳的树影里流泻,铺洒在凑在一起的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上。
小仓鼠一样鼓动着腮帮子啃蛋糕,尚佳佳刚吃到第三口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嗤笑。他抬起头,视线越过灌木丛落在成虎身上时呆了呆,猛地站起来,把蛋糕藏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成虎和他的小跟班们。
唐苏拧着小眉毛看着孤儿院一霸,伸手把尚佳佳拉到身后护着,不悦道,“你们来做什么?”
“大虎哥,就是尚佳佳偷了你的蛋糕!”小跟班义愤填膺,像是真的逮到了小偷。
“偷了我的蛋糕还不拿来,”成虎一步向前,作势要把尚佳佳手里的蛋糕抢过来。
尚佳佳护食护的厉害,一争一抢时手里滑了一下,蛋糕啪地一下糊在了成虎裤门那儿,接着滚落到地上。尚佳佳红着眼,抽了抽鼻子,被欺压的火气迸发出来,举着小拳头就要往成虎身上招呼。小狼崽子一样的气势把小跟班们唬了一跳,成虎却根本不把比唐苏还弱的小身板放在眼里,握着拳头就招呼上了。
唐苏心里一急,连忙抱住尚佳佳,单薄的后背承受着暴落下来的拳头,这时小跟班们也冲过来,跟着老大一起对唐苏拳打脚踢。他们早就妒忌唐苏的特殊待遇,心里自然憋了气,实打实地都发泄在唐苏身上。
尚佳佳被唐苏抱在怀里,见唐苏受了欺负就要挣扎出来,却被箍得更紧。他们被欺负惯了,告了状下一次被揍的更狠,几岁大的孩子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酸涩滋味,像吞了一颗苦果子,卡在喉咙里痛苦着。就在下一刻,果子忽然被取出,憋涨的气顿时通畅起来。
成虎捂着头嗷嗷地在地上打滚,小跟班们看傻了眼,纷纷停下来见成虎这番模样吓得一溜烟全跑了。唐苏感到背后疼痛感消失,抓起尚佳佳的手头也不回地飞奔逃去。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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