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禅作者:菊文字
第4节
木槿年说:我是本市猫妖青年联合会成员,细犬是狗团里的。
猫狗一直性格不合,成精了也要团殴对方。
胡祖六听说要打群架就怂了,在酒店门口团团转不敢进去,缩着肩膀说:我娘说,好孩子不跟人打架。
她娘确实这样说的,从前有小野孩子打他,他忍不住还手。对方指着他鼻子说:“有种你等着。”
胡祖六是个老实孩子,对方让他等着他就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
在差点放弃的时候,对方带着大小孩子六七个过来了,围着他拳打脚踢。
胡祖六那时候还小,只有四十多岁,看上去也就人类小孩五六岁的样子,被打得满头是包,忍不住痛,嘭地变回原形,撑开几条尾巴张开嘴巴咬那些小孩。
小孩们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跑了。
那一仗他大获全胜,然而晃着尾巴回家了。到家就被爹娘给揍了,还是混合双打,并且威胁说如果以后他再出去打架,特别是变成原形打架,就把他尾巴都剪掉。
胡祖六吓得死去活来。
然而父母也受到不小惊吓,他们连夜收拾了个大包袱,弃家逃奔到山上藏起来。一直藏了五六年,才敢从山上悄悄回到人类住的地方,重新安顿下来。
因为有这样大的心理阴影面积,胡祖六是个后天的和平主义者,一听打架就怂。
木槿年看他那怂样,只淡淡说:“我们团和狗的对决早就不用武力的方式了。”
胡祖六说:“为啥?因为打不过狗吗?”
木槿年赏他个大白眼:“笑话。他们挨了我们多少爪子,我们会打不过狗?只是觉得现在时代已经进步,即使不用武力,我们在各个方面都能碾压对方。”
胡祖六颇为崇拜。
木槿年说:“你不想来就在外面等着,我虐完狗就出来。也就两个小时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得挨会饿。”
胡祖六猛地想起天狼说的聚餐,还有鸡腿……想到鸡腿,胡祖六就一下子抵抗不了了,主动表示要跟着去壮声势。
木槿年颇有点瞧不起:“你?你能壮什么声势?”
胡祖六说:“我……我给你们加油。加油!加油!”
为了鸡腿,胡祖六也是拼了。
第10章
两人走进去,引导员把他们带到一个大包间。
包间里有四张桌子,每桌差不多十只。据胡祖六看,一桌猫,一桌狗,一桌猫狗都有,还有别的,是拼桌。第四桌成分更复杂,是人和其他精怪,后来知道是评委团。
胡祖六微微失望说:我还以为年会会有很多猫狗,没想到才二三十只。
木槿年说:整个市里常住的妖都是有数的,就那么几只。猫狗已经算是妖界大族。你以为能像黑涩会一样随便发展成员么?
胡祖六一想确实,眼睛亮了:确实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猫狗集聚一堂!
木槿年来的略晚,又带着个胡祖六,只能坐在拼桌上。
胡祖六一坐下就盯着菜流口水。
然而菜是摆上了,也有烤鸡,但是筷子扎成一捆,并没有发到各人手上。
胡祖六想趁人不备偷偷吃一点,被木槿年打手,呵斥他:别给我丢脸。
木槿年的猫朋友乜斜着眼睛问:小三,这狐狸是谁?
木槿年说:细犬家的食客,在七爷那打工。细子临时出差,七爷托付给我带几天。
猫朋友是只女猫,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像年轻时的张曼玉,她化形后给自己取名就叫曼玉。
曼玉打量胡祖六,突然有些嫉妒,说:不能来吃白食吧,一会比起来你得是我们这边的。
同桌的狗们不乐意了。
一个藏民模样的藏獒精默不作声,啪地把一把藏刀拍在桌子上,压低眉毛等着胡祖六。
胡祖六吓得牙齿打架,躲在木槿年身后。
博美精是个五短身材衣着前卫的潮男,一头卷发中间隆起,他人小声大语速快:你不知道狐狸是犬科亚种么?就算外援,也应该是我们犬神青年团的。
曼玉猫说:哟哟哟,几百万年前就分家的远亲了,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事。要非说不可的话,你们狗科还是从我们猫科里分化出去的,我们说什么了吗?
博美说:“放屁!四千八百万年前的事了。再说所谓小古猫科分化出犬目和猫目亚种,不过是现代人的附会。道德天尊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小古猫科这个名取的就不对,我还说叫小古犬科嘞!”
一个和尚从评委那桌扭头过来说:“阿弥陀佛,若从科学的角度讲,所有哺乳动物不管是狐、狗还是人,都是一亿多年前的始祖兽,可谓是同源同宗。世尊教导我们: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众生平等,何必分你我呢。”
博美继续叫板:“所以你们找个狐狸来做外援什么意思?!
曼玉猫美目横扫:还好意思说,你们自己不也有外援,还是个很外的外援。
她一指旁边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狐狸好歹是中国狐狸,你们找个外国人来算什么?
外国人保持微笑,似乎语言不通的样子。
博美尖声说:现在都国际化了,请个把外国友人也提升年会整体档次!再说他可是纯血的狼人,狼人懂么?就是外国的狼妖。正经有资格来呢!
曼玉猫:狗不够,狼来凑,你们可真行!
博美说:我们是正经的本家亲戚怎么了!
曼玉猫喵地嘶叫一声,唰亮出藏在肉里的爪尖。
博美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蹦起来,像个小钢炮:来啊来啊谁怕谁啊!
场上猫狗一时喧嚣聒噪起来,彼此唱衰,场面一触即发。
吱——啦——
大喇叭传来刺耳的蜂鸣噪音,震得所有人捂耳朵,特别是犬只耳朵敏感,差点哀嚎。
曼玉猫收起爪子,博美穿上衣服。所有人被迫消停下来。
主持人是城外道观的小道紫来,他拍了拍不大好使的麦克风,跳上台,大声宣布:喵汪青年联合会年会正式开始。
浮光掠影,这个房间像接受了x光扫描,依次镀上一层灵光,又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维度。
胡祖六察觉异样,拉拉木槿年的衣角:怎么了?
木槿年说:结界张起来了。
胡祖六说:结界是啥?为啥要张起来?
木槿年说:……自己去百度。
胡祖六想问百度是啥,但是自己也觉得太过无知,不好意思纠缠了。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把不懂的都弄懂!
但眼下,他决定还设法把鸡腿弄到手。
他四下看看,每一只都那么正襟危坐,好像都不饿似的。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他想。
年会进入第一个环节——武艺展示。
传统的方式是捉对厮杀的。虽然讲明点到为止,但认真起来难免失手,造成死伤。为免结成死仇,多年前年会改革,变成现在这种各自派高手进行表演性比赛。
狗团先手,派了个标板溜直的大狼狗精,据说是在特种兵部队做教官的,这从他的紧身卡其色背心、迷彩裤和军靴上能看出一二。
狼狗长得方头阔耳,精神面貌良好,上来先震了震胸肌。赢得狗团阵阵喝彩。
狼狗精抱拳起势,道声“献丑”,二话不说耍了套军体拳。
这套拳摒弃了一切华而不实的招数,虎虎生风,掀起阵阵气浪波澜,如果不是结界挡着,恐怕墙壁会被洞穿大地为之裂缝。
收势抱拳,狗团又是一阵叫好。
一旁英伦贵族范儿的柯基十分倾慕,屈尊降贵地递毛巾给狼狗。
狼狗有点为难地说:再往前点,你手太短,我够不到。
柯基赶紧走两步上前,亲自给狼狗擦汗。
但他不仅手段,腿也短着呢,只能戳到狼狗的下巴。
狼狗表示自己可以,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成功中,颇得意。
主持人紫来跳上夸奖一番,又说:欣赏了汪团代表的精彩演出,接下来喵团代表又会有什么表现呢?——请喵团代表上台!
猫们优雅地鼓掌。
胡祖六也期待地看着。
木槿年款款起身,上台。
胡祖六都忘了啃鸡腿,张大嘴巴。
没想到这一轮是木槿年。
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三件套,但他一个响指打过,身上装束立刻蜕变。下身一条黑金百褶阔腿裤,上身赤裸,颈上挂着一只金色铃铛,露出颀长优美的线条,腰肢部分看着尤其柔软。
铃声骤响一声。他抬起一手一脚,角度越来越难平衡,最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位置,然后周身微风凭空而起,盘旋凌绕,这让他看起来像敦煌壁画上的飞天。
他眼风一瞟,和他配合的音响师按下按键,梵音缥缈。
木槿年完整地做了一套瑜伽体术。
胡祖六是不知道瑜伽的,他只知道好看。
听说猫腰肢柔软,高空坠落永远四爪着地,但是没想到能柔软到这个程度,而且是力量和美感兼具,甚至一度凌空悬浮,令人有天人合一的梵寂之感。
一曲罢了,大音希声,叮铃复响,仿佛落叶沾在古井上泛起阵阵涟漪,打破长久的寂静。众人回神。
“bravo!”狼人站起来鼓掌。
博美跳起来把他按下去:“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猫团很高兴,但仍旧矜持地鼓掌。
狗团嘘声不断,但胡祖六觉得他们不是真心的。
他对返回的木槿年低声夸赞:你好厉害啊!
狗团的长老京巴提出抗诉说:“这一轮是比武,不是比跳舞。好看有什么用!这是犯规!”
猫团的长老波斯猫说:“这你就不懂了。瑜伽体术是古代印度修行的婆罗门在冥想之余用来锻炼体魄的,相当于印度的武术,源远流长,堪比我国武术。并不是犯规,反而在实用性和观赏性上来说,我们更胜一筹。”
评委交头接耳商量,然后打分。
三花猫以微弱优势险胜大狼狗。
大狼狗气得一屁股坐下,大刀金马地生气。
柯基安慰他:别生气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
第二轮,器械篇。
藏獒提刀上场,一把银色镶宝石藏刀有鬼哭神嚎之势。
相比之下狸花猫的舞剑不功不过,显得稍逊一筹。
狗团胜。
第三轮,个唱。
蒙古獒拉马头琴,唱了一曲呼麦。低沉的嗓音仿佛来自远古的。
曼玉猫深情演绎了一首《喵小姐》。
评委分歧比较大,年轻一点的喜欢通俗歌曲,而年纪大的偏爱呼麦。然而评委毕竟平均年龄六十多,最后呼麦胜出。
第四轮,团体。
狗团派出以藏獒为首的摇滚乐队,重金属风、烟嗓high翻全场。
出阵的“喵kb48”女猫团,马步张腿,轻摇香臀,看得人妖都血脉贲张。
胡祖六扒拉手指头算算,问木槿年:“不是说你们喵团全市只有十几只,怎么一个女团就48个人?还都是甩着尾巴的大长腿女猫?”
木槿年说:“你仔细看。这里其实就只有三只,每只用影分身15只。”
胡祖六大悟:“难怪我觉得每只都长的差不多!好神奇啊!”
第五轮是自选曲目……最后还是如往年一样变成了卡拉ok大赛。
胡祖六这一晚过的很开心,大家都在看比赛,他就一阵猛搂,不仅吃到了心爱的鸡腿,还有其他很多好吃的,好不快活!
“比春晚还好看呢!”他由衷地赞美。
最后一个环节是对抗性最强的一个项目,猫狗捉对拼酒量,一人一杯灌,直到一方彻底醉了嘭地变回原形为止。
只见会场内像扎气球大赛一样,砰砰响个不停,酒量不佳的猫狗纷纷坠地。
三花喵木槿年干下最后一滴,面不改色。对方嘭地变成一条咖啡色的狼青,晃晃悠悠地摊倒,四爪朝天,头歪在一旁,舌头都伸出来。
胡祖六感慨:“想不到我进城没几天,就见识了什么叫酒池肉林纸醉金迷呢。”
木槿年说:“不要乱用成语。”
胡祖六说:“没有乱用。我爹娘偶尔也给我讲点我们家人以前的事。是说,我们本家有个姑奶奶,受女娲娘娘的差遣下凡来办点事。她嫁给了一个大王,两口子不大会过日子,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池子里倒满酒,想咋喝就咋喝;林子里挂满肉,想咬哪块就哪块。然后就败家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节俭。”
木槿年张嘴想说什么,但无从下口。狐狸说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年会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满地不胜酒力现了原型的猫狗,由还清醒的人负责善后。
木槿年看着还好,然而实际上已经不行了。
胡祖六扶着他跌跌撞撞走向开来的车。
木槿年忍不住撑在路旁的树上,吐起来。
胡祖六捏着鼻子躲开,他看不了别人吐,自己也想呕几口。
木槿年勉强用手帕擦擦嘴,又打开后备箱取了一瓶水漱口,然后对胡祖六招手。
胡祖六蹭过来。
木槿年晕乎乎地问他:“会开车吗?”
胡祖六说:“嗯……会开吧。”
拖拉机也算是车把,在村里干农活的时候学过一点。
木槿年把车钥匙丢给他:你来开车。
第11章
胡祖六说:呃……可是我不知道你家怎么走啊。
木槿年爬到副驾驶,挣扎着给他设定了导航路线,然后再也忍不住,歪头睡死过去。
胡祖六小心推了推他:“小三,小三!三花猫!不孕不育!”叹气,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他看看手里的钥匙,渐渐感受到惊喜,狭长的眼睛眯起来。
嘻嘻小轿车,他还没开过呢!
坐在驾驶位,他颠了颠,手摸在方向盘上,模拟运行状态虚拨方向盘。
“嘀嘀嘀嘀!”他假装发出喇叭声,仿佛很神气。
胡祖六捣鼓了半天,终于车子嗡嗡惊叫着,打着火,放了两个屁,歪歪扭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