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等麦柯把滕诚带回海景别墅,滕诚就变得怪怪的。
很晚很晚的时候滕诚搂着麦柯在浩淼绚烂的美丽星空下说:“姓周的项目你把他推了。”
那一句话滕诚随口一说,只说了一遍。
滕诚以为,麦柯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很多话这些年他们都不需要说得透彻,更多的时候麦柯宠着他由着他。比如他不愿意经商工作,麦柯就让他在家里宅着,能不去设计所就在家里陪着他。又比如变胖,滕诚说一句“我懒得动”麦柯只会揉着他的小肚腩,在美丽的星空下把它当枕头使。
麦柯以为,滕诚是个非常理智和直接的人。他说喜欢自己,那就是真的喜欢,从每一个不经意的扬起的嘴角,每一个藏不住的微笑,每一个不掩饰的眼神里都写着我喜欢你。
而那个晚上,星星太亮,麦柯并没有看到滕诚难得纠结的眼神。他以为只是土豪抱怨他工作太辛苦。
哄了哄人,就被拉过去趴在滕诚软乎乎的胸口睡得不省人事。
终究,这个项目对王良对设计所来说是太过的重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几个月的心血,不可能为了一句话就付之一炬。
于是三天以后项目终于结案,麦柯特意准备了滕诚喜欢的食材,想回去好好陪伴自己的爱人。
中午原本计划负责人和甲方周老板那边一起吃个饭礼貌地庆祝一下。
谁也没想到滕诚又来设计所找他。
麦柯更没想到,周老板会在滕诚到来的那一刻,巧妙地避开了王良一行,向他示爱。
麦柯没有任何心里准备。
只知道在匆忙拒绝时,看到周老板的身后滕诚微微发胖的脸上一双不安的眼睛。
等他从无休止的纠缠中抽出身来回到海景别墅。
滕诚已经不在了。
………………
土豪望着天空,想着麦柯的模样,想了一会儿,突然哑哑地笑了起来。
自己不愧是一个又懒又没有什么追求的懒土豪。除了钱,现在连曾经引以为傲身材和脸蛋都没有。
滕诚自己的心里乱糟糟的,离开工作那些纷纷扰扰的勾心斗角数载,好似身上曾经霸气的气势都没有。
晚上给他送上洗漱用品的小男孩看着他一直傻傻地笑。
“笑什么?”滕诚用自己以为的高冷眼神看着天真的孩子。
“叔叔,你好有喜感呀。”小男孩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喜感?”
“像电视里说相声的演员。”小男孩继续眨眼睛:“圆圆的那种……”
……
然后滕诚就失眠了。
什么时候变成圆圆的说相声的?
小孩子都这么说自己。
在麦柯的眼里,现在的自己也已经是这样的吗?
……
夜凉如水。
土豪看了会儿天,肚子饿了。
饿了就更想麦柯。
最后没有办法只得逼着自己回去睡觉。
梦里,他是几年前黄金身材的自己,麦柯如同现在一样好看。
他抱着麦柯在游艇上看烟火。
麦柯的眼睛里明亮动人,全部只有他一个人。
———
不远处,红海镇的灯塔在夜里朝着海洋打着悠长温柔的光。是要告诉所有漂泊在海上的船只,光源的尽头是你们的家,这里干燥,温暖,这里有,爱。
司徒第一次爬上高高的灯塔,很远很远的地方,天空不是漆黑的颜色,蒙蒙的雾色在那里把黑暗化开,那里是魔法发生的地方。
身边的陈彦看着头顶的银河,呼吸温和,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能在安静的夜里变得清晰。
“你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回医院做恢复检查。”陈彦的声音不大,像是打破黑暗的一道魔法。
司徒一直放空的心思被抓了回来。
支吾了一声。
陈彦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凌晨四点。
司徒瞥见陈彦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大蛋瓜”
很亲昵的昵称。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嘶声力竭,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陈彦就站在星空下面无表情地听了好久,久到司徒都被电话那边传来的难听字眼惹到皱起了眉头。
这边陈彦偶尔说几句话,内容是一遍一遍地重复:“那笔钱不是我的,我和他从来没有联系过。”
十分钟过去了,女人骂累了。又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司徒清晰地听到女人的哭声和那句:“我这辈子都被你们两个恶心的同性恋毁了。”
陈彦似乎是摒着呼吸一般:“他胆子小,以后都不会了。你们好好地生活。”
女人哭着又骂了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陈彦愣愣的关了手机,眼睛亮亮的,像是水汽浮上了眼睛。
“医疗事故,他全责。医院同家属谈好了私了。倾家荡产,还差50万。”陈彦淡淡道。
司徒冷哼了一声。那个叫张闯的男人这些天他没少听到这个名字。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陈彦看着远方,手里一下一下地摸着手机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比我大三届,我大一的时候他已经大四在医院实习了。大二那年,他研一,带了我们一个学期的解剖学实验课。我很喜欢他,于是那一年我的成绩全系第一,他的实验课我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同他表白了,以为肯定会被拒绝,或者被当做变态,或者更加严重会被退学。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就在一起了。”
“大三的时候我父亲去世,家里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医学院很昂贵,而且我们都是7年制本硕连读。我拿了最高的奖学金,可还是负担不起学费,我母亲在老家身体也不好,需要花钱看病。那一年,他把他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全部给了我。一直到我研一,他工作了,我能交得起学费,能负担生活,他也进了大医院,慢慢地生活有了起色,有了希望……”
“他结婚了。”
说道手机里的那个昵称的主人,司徒第一次在陈彦的脸上看到一种叫做“幸福”的表情。
那不经意扬起的微笑和弯弯的眼角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
有一种——这个人是真正幸福过,令人羡慕过的真实感。
只可惜,这个表情,最后带上了浓浓化不开的苦涩。
“后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他结婚了我还缠着他,她的妻子临盆前知道我们的关系,孩子没了。还没有从失去孩子的痛苦里走出来,又碰上了重大医疗事故……”
“小兰是个好女人。她是真的爱他,娘家能拿的都填进去了。还差那么大的数目……”
“所以,谢谢你。”
陈彦突然转头,亮亮的眼睛里映着司徒的轮廓。
司徒触不及防地看到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有“幸福”的感觉,只是扯着嘴角的一个动作。
“那50万我会还给你的。”陈彦真诚道:“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时间会久一些。”
司徒被突如其来的感谢陈彦的表情镇住。
据他所知,陈彦把市里刚付了首付的房子都卖了,把钱给了张闯。
真是……
“白痴。”
司徒发自内心地一句。
陈彦依旧笑着。眼睛里没什么温度。
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昵称。
司徒觉得这回应该是张闯打来的。
陈彦愣愣地看着手机半响。
“接呀。”
“不了。他们的生活已经够乱了。”眼睛里明明写着不舍。
手机暗了。
又亮了起来。
“哎——”司徒突然叫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陈彦把手机直接从灯塔上丢了下去。
然后那个人就直勾勾地看向黑暗里,虽然强忍着,但是神情落寞,像是被抢去了棒棒糖的孩子。
因为灯塔太高,因为海水太广阔。
手机跌进海里,无声无息,没有一丝声响。
“丢了手机,他就找不到你了。”司徒觉得陈彦的故事像电视剧,于是自己也偶像剧了起来:“不后悔?”
“他不会来的。”陈彦说得肯定:“都是我欠他的。这样,就两清了。”
司徒摸出烟,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陪着滕诚,那人不喜欢烟味,就没带打火机。
想到他离开的前一日,陈彦找到自己的,要借高利贷的样子。现在回头再想,这个人,是真的很爱很爱那个张闯的吧。
而爱又是什么呢?
司徒一直不太明白。
只觉得这个故事里的陈彦为了个男人一无所有还背负债务,真是傻得可以。
不过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要寻死觅活,死去活来的才算爱。
在司徒眼里,这些都是这群人吃饱饭撑得没事干的结果。
有时间要及时行乐。
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司徒纠结了一会儿。
最后决定把陈彦当做普通客户看待。
看在之前被自己沾过便宜又照顾过自己手的份上,大不了少要点利息,多宽限还款的日子就好。
因为司徒一直都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谁的故事能感动他。
说到底都是自己zuo的,不用可怜谁。
“你找我来,就和我说这些?”司徒整理好了,心里也顺了,总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想到看到陈彦就别扭的慌。
多少有些舒爽。
陈彦:“……可能不能马上还清,能不能……”
司徒摇摇手,声音也轻松了:“都是老熟人了,之前和你签的合同你自己回去把你的那份撕了,之后有钱了就还,五年内……八年内还完,算你三分利,你自己算。账号还是那一个,我们会有财务结算的。”
陈彦好久没说话。司徒去看人的时候,看到一张发愣的脸。
“这样都不行?”
“不……已经很好了。我会多还点的。”陈彦赶忙说。
“得了吧,在这个破地方你一个月收入不到3000块。”司徒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些嘲笑。
陈彦依旧是愣愣的表情,看着面前的海面,一动不动的,其实很好看。
突然。
灯塔巨大的光亮熄灭。
司徒一愣:“坏了?”
陈彦指了指远方:“天亮了。”
于是魔法开始了。
几乎是灯光暗去后,缓缓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红海镇背对着朝阳并不能看见太阳冉冉升起的一幕。
可司徒依旧是半张着嘴,看到对岸的海滨别墅被光亮一点点的照亮,海鸥在海面上漫天飞舞,第一缕阳光像被子一般洒在对岸的一幕。
“靠,这么美。”司徒瞬间被红色的朝阳征服了。
陈彦也扬起了疲惫的笑容。语气里,是疲惫人儿终于同过去告别的决绝和希望。
“对呀,新的一天开始了。”
虽然。
以后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
☆、第27章要和好
第一次看到红海镇魔法般的日出,司徒脑海里的词汇和字眼根本没有办法来形容。倒是身边认真看着海岸的陈彦,那一张侧脸在朦胧的朝阳反射的阴影里,更加的憔悴。
但是,很好看。
就像每一次看到神仙姐姐的照片,司徒不能控制地想要多看几眼,于是很久都没能扯断自己的视线。
这一刻,带着魔力的日出像是一台3d打印机,陈彦终于转头,那张绝望的脸上像是被神笔马良的画笔涂抹晕染出了朝霞的颜色,于是黑白化出了刚忙,绝望中似乎孕育出了希望的笑容。
……
司徒回到医院病房沾到枕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病房里多了位六七十岁食物中毒肠胃痉挛的老大爷在挂点滴。红海镇里安安静静,空气里是海边特别的味道,窗外偶尔有人声略过,还有远处海岸边渔船的马达声响……
司徒觉得自己还在做一个日出的美梦。好一会儿清醒了过来,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我草,完蛋!”镇子口还有个土豪嗷嗷待哺呢!
司徒骂骂咧咧地穿衣服找手机。手机没电了也没地方冲,一想到那个脾气阴晴不定,性格略变态的土豪滕一个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生地不熟……
司徒穿衣服的手竟然慢了下来——怎么都觉得有点喜感。
不过土豪生气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呀。
司徒出院的时候碰到花姨,随口问了一句陈彦在那里,花姨说他一大早就被叫去隔壁村子里,一个病人急性阑尾炎,疼得昏了过去得马上送大医院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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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滕诚是被“客房服务”给叫醒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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