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远缩了下脖子,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让赵小宝心中有了疑惑,似乎温恒远还藏着什么秘密。而且这秘密必定是与赵鑫有关的。
温恒远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叹气道,“他们赵家的人都是人精,一个顶一个的算计,没一个好东西。”末了,他看了赵小宝一眼,直言道,“你也是个人精,斗不过我三哥,还知道早日脱身,也是个明眼人。要我说,你趁早走吧,赵家跟你命理不对付,你偏生冠了这个姓,才会命途多舛。”
“现在你放了我,也是放你自己一马。等你明天走了,我也走。我接不了这四九城的地气,早走早安生。”说完,他站起来,摆摆手就离开了。其实心中还是怀疑赵小宝会不会按照协议放过自己的。
但是,签与不签,对他都没多大的影响。反而签了,这对父子日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便正好绝了赵鑫的念头。
虽然他刚当着赵小宝的面那么说,但是他心里还是有跟赵鑫和好的想法的,前提先把赵小宝这颗拦路石踢开。这是温恒远心里的算计,撤诉不撤诉,他得先让这对父子彻底反目成仇。
这一步,温恒远倒真的走成了。
且不说赵鑫那边,单说赵小宝,对赵鑫是真的灰心了。连针水都不输了,直接拔掉了针管,溅起几小点血珠,他也只是随手一抹,懒得理会。起身去客厅里找手机,他的手机被陆释没收了,陆释说让他好好休息,暂时不要管其他的事情。可现在他怎么可能不管,用客厅的座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第一句就是,“我要开庭,立刻,马上!我一刻都等不了了!必须马上开庭。”
开庭是在第二天下午。
温恒远收到通知时并无惊讶。他就知道赵小宝不会轻易放过他。迎面对上赵小宝刷白的脸色,温恒远反而是得意洋洋的。事实上,温恒远从一开始去找赵小宝就是为了刺激赵小宝的。他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便想让赵小宝也不得安宁。而赵小宝这人的软肋就是他老子,随便戳一戳,就能把这人给戳垮。
至于判决结果,他们家早就跟上头协商好了。他老子出的面,拖了多少层关系,动了温家多少根筋脉,才给通融的缓刑三年执行。所以,他是在有了确定的把握之后,才会装傻充愣地拿着那份协议去找了赵小宝。
可怜赵小宝还不知其中猫腻。
证人证词确凿,到最后却只判了温恒远有期三年,缓刑三年执行。怎么会缓刑这么久的,在庭上赵小宝就提出了抗议,缓刑一年还不够吗?可他的全部抗议无效,判决落定。赵小宝难掩心中的失落,抬头便见到温恒远得意的笑。
缓刑,岂不是与无罪释放一样?
温恒远气宇轩昂地走到赵小宝跟前,讥讽道,“怎么样?男人你抢不过我,上了法庭上你照样斗不过我!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赵小宝,你还真是可怜。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斗得过我吗?”
赵小宝阴郁着脸色,不曾开口。
温恒远说得没错,他确实没赢,而且败得如此彻底。
而作为赢家的温恒远,此时是要痛打落水狗,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发誓要将赵小宝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还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从小喊老太君,喊佛爷,喊太奶奶的赵家老太太你还记得吗?听说她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对你特别好。”
赵小宝没吭声,静候着温恒远的下文。
温恒远扒近到赵小宝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着赵小宝说了几句话。说完,温恒远迈着潇洒的步子离开,徒留赵小宝一人留在原地,泪流满面。
☆、第46章
按照原定计划,赵小宝离开后应该直接转机场,不再多留一刻。
陆释并没有旁听,此时正在机场等待赵小宝一起出发。中途陆释不停地抬起手腕看时间,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他担心中途出现什么变故耽搁了赵小宝的行程。早知道应该不顾赵小宝的反对跟他一起出庭的。
结果他自己也知道了。判决下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收到了通知。也正是如此,陆释才会心神不宁。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赵小宝。
陆释望着赵小宝由远及近的,突然无奈地苦笑起来。“没别的东西了吗?”指着赵小宝空空如也的双手,陆释颇是无奈。现在是远行,又不是出门吃个饭这么简单,甩着手就能够到处走。
赵小宝抬头望望陆释,耸耸肩,解释道,“啊……没了。能带走的我都带走了,带不走的都是我不要的。”
赵小宝现在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刚刚那个蹲在车后座里哭得痉挛的人也是他。
陆释倒没再说什么。之所以多问这一句,是因为赵小宝这种状态给他的感觉就是赵小宝即将去自己那里做客。什么都不带过去,便是做着随时甩手离开的打算。事实上,他真的想错了,这一次,赵小宝真的是没什么可带的。
陆释拉着赵小宝往等候处坐下,把包里的药剂拿出来,是他们研究所最新出品的一种口服药剂,对缓解眼部疲劳有很好的效果。虽然不能起治愈的效果,但是对现在的赵小宝来说也是有些效果的。毕竟现在的他要比普通人努力十倍才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
赵小宝接过药剂,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之倒进嘴里。
这事儿他区分得挺清楚,陆释是医生,他是病人。医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是谨遵医嘱。
喝完,陆释把瓶子接过来,起身走到垃圾箱旁丢了进去。再转身返回时,就看见心急如焚的赵鑫步伐凌乱地朝着这边过来。陆释是不肯让赵小宝再跟赵鑫见面的,可这个时候再阻止已经晚了。
赵鑫是直奔着赵小宝而去的。
赵小宝正坐在座椅上看旁边的一家三口,并未注意到赵鑫的到来。等赵鑫喊他名字的时候,他才转过头来,看见风尘仆仆的赵鑫。
“是来送我吗?”赵小宝一改往日的嘶吼愤怒,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寒暄,对着赵鑫说,“要是来送我,就送到这里好了。”
“不是……”赵鑫有些语无伦次,他刚发现之前那份协议书找不到了,怀疑是温恒远从中搞鬼,这才跑来急于跟赵小宝解释清楚。
刚说了个不字,话便被赵小宝打断,赵小宝站起来,朝着陆释的方面看过去。陆释顺手扬了扬手里的证件,示意赵小宝可以进站了。赵小宝回以客气一笑,对着赵鑫告辞道,“那么,赵先生,再见。”
“小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赵鑫疾走两步,拦在赵小宝身前,“你再等几天,我陪你一起走行吗?”
赵小宝不为所动,举止淡定从容,侧了个身子从赵鑫旁边擦过去,到陆释的身边。几乎是同时,陆释下意识地挡在他们之间。
然后在陆释和赵鑫争执对峙之时,赵小宝独自拿了自己的证件朝着进站口过去。
“你说我们两个在这里打一架会不会上头条?”陆释不想将事情闹大,同时也不想再给赵鑫机会接近赵小宝。这么说,无非是给想要推开他去拦住赵小宝的赵鑫一个警告。这里是公众场合,而赵鑫是公众人物。
许多事情,一般人可以做,赵鑫做了,便是于理不合。
“你顾虑这么多,想要的这么多,一个一个排列下去,我真怀疑小宝在你心里到底排在哪里?”陆释见赵鑫迟疑着没有动作,忍不住出口讽刺。并不是他一定要在离开的时候噎赵鑫,而是他真的看不过去赵鑫这样的态度。好吧,陆释承认自己这样的行径叫做护短。他能够接受小宝把眼前这个男人给狠狠踢掉,但他不愿接受小宝在三年后被这群人给当猴子耍了一通。
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而且他还插不上手。
“很快就不用顾虑了。”赵鑫冷冷地回击陆释。原本急切的心情也暂时被他压制下去。正如他所说的,很快,他可以再忍一段时间的。这时候赵小宝正是气急攻心,他就算说什么赵小宝也听不进去的,倒不如过段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
想通之后,赵鑫也不再急于去找赵小宝解释,而是对着陆释交代道,“小宝的行李等会儿我会让人先托运过去,还有资金,所有的治疗费用我会打到你户头上。小宝就拜托你先照顾一段时间。”
反观陆释,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觉得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开研究所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陆家那些想跟我争权夺利的堂兄弟?他们有没有病干我甚事,我恨不得这群人全部死绝,也省了整日的勾心斗角。赵鑫,我拜托你看明白点儿行吗?温恒远不是已经回来了,你们再续前缘,没人拦着你们。就放过小宝不行吗?”
赵小宝还没走远,他听见那句话了。那句你放过小宝不行吗?
突然眼睛就酸涩了。
这些天,他总是收到各式各样的电话,信息,每个人都在对他说:
“赵小宝,你放过温恒远吧,他是无辜的。”
“赵小宝,你怎么可以连累成景,你忘了他对你的养育之恩了吗?你就放过他不行吗?”
“放过他们不行吗?”
赵小宝闭上眼睛都能够想到很多很多人的劝解,或是怨怼,他们或愤怒,或恳求,希望自己能够放弃这场官司。他们都觉得是自己太过狠辣,一个还没满十八岁的小孩就想着窝里斗,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只有陆释,在他胃疼得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的时候,陆释站在他旁边,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心疼,听不出其他。
陆释说,“你放过你自己吧。”
他说,“我不要求你放过他们,你恨谁,厌恶谁,我们将来一个一个收拾。但是,你得先放过你自己,你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在我看来真的是无比愚蠢!”
☆、第47章
陆释的研究所很偏僻,附近千米范围内杳无人烟。
赵小宝被带到研究所之后,所有的工作人员便投入紧张的治疗方案当中,日夜围着赵小宝一个人打转。而赵小宝的生活中也只剩下了注射,抽查,检验。
由于视力的骤退,陆释专门找了专业的护理人员照顾赵小宝的起居。
起初赵小宝还能靠着微弱的视力自理的时候,情况还好。半个月后,赵小宝便性情大变,不允许护理人员靠近他,每每把端来的饭菜扔的满地。陆释开导了赵小宝几次,没有任何效果,不得已,把自己那位在心理学界颇有名气的同学找了过来。
一开始并没有告诉赵小宝要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只是说是老同学,休假过来玩几天。整个研究所里只有赵小宝一个闲人,陆释便拜托赵小宝陪着心理医师到处走走看看。
赵小宝听了陆释的要求,弯起嘴角自嘲道,“走走……看看?你觉得我还能看吗?”
陆释无奈,走上前去安抚赵小宝,“我前几天让人运了一架钢琴过来,你无聊的话可以去试一试的。”
“没想法。”赵小宝一口回绝。
他之前不分寒暑练了十几年的琴,到现在只一句没想法,便将之全部切断。
陆释被冷硬不吃,浑身长刺的赵小宝搞得头大,嘱咐了护理几句,便回了实验室。
赵小宝坐在躺椅上冷笑,对着那个陪伴了他一个月的护理说道,“你瞧。没谁能一味地容忍我。我这才瞎了半个月,还没怎么样呢,就不耐烦了。”
作为专业的护理人员,自然知道说客户坏话是不好的行为。但是他又不能得罪赵小宝,一旦他不回话,便再度给了赵小宝发火的机会,只好说,“陆先生说治疗方案几天后就会出来,到时候……”
“到时候,呵……”赵小宝打断助理的话,“国内外还没有一例成年人成功治疗的案例,你让我信他?我怎么信,一个月了连个方案都拿不出来!”
护理再不敢多嘴。多说多错,赵小宝总是能够用刁钻的话反驳他。
赵小宝也没了心情说话,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继续假寐。
心理医师离开后的中午,陆释过来看望赵小宝,“外面的阳光很好。”
赵小宝眼睛都没睁开,兴味索然地回了陆释一句,“你这个专业人员应该知道得了我这种病的人到了后期眼前只有灰褐色的雾霾吧?”
陆释无奈地苦笑。真是好话坏话都听不得啊,自己只是想带敏感的小孩出去走走而已。他环顾房间一周,房间的摆设很简洁,桌面上除了那把二胡,空无一物。其他的摆设都被赵小宝扔的扔,砸的砸。陆释低头望向覆在椅背上那双漂亮的手,心中遗憾地想着:就这么放弃了还真是可惜呢,多么漂亮细长的手指,天生的钢琴家呢。
视力的下降让赵小宝的听力和感官能力倍增,他察觉到陆释正在盯着他的手看,一瞬间坐起身子,沉声喝道,“出去!”
“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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