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作者:雾十
第7节
少年看着阿李,暗淡的眼珠子都仿佛忘记了转动。
“先擦上伤药吧,”阿李柔声道,“郎君说舅爷家的别苑有疡医(外科大夫),等到了再给你仔细瞧瞧。”
“郎君?”胡人少年不可置信道,那已经支离破碎的亮光重新开始聚集。他来洛阳其实并没有几年,话语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浓重口音,他死死的捏着手里的药瓶,再次确认道,“真的是三郎君让你给俺的吗?”
如今的车队里就只有卫玠这一个小郎君。
阿李奇怪的看了眼头发微卷的黑壮少年:“不是郎君心善,那还能有谁?郎君说了,你要是实在是太疼走不了路,可以去前面和他说说话。谢谢你救了七娘子和五郎君,他俩被吓坏了才一直哭,要不然也一定会记得感谢你的。”
胡人少年皮糙肉厚,其实远没有到疼的走不动路的阶段,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就说了一句:“那劳烦姐姐为我引路了。”
阿李性格质朴,信以为真,带着少年赶去了最前面的马车后,就直接让他和马夫并排坐在了车辕上。
少年对阿李的话也信以为真,等着三郎君找他问话。
但是三郎君……
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让胡人少年蹭一路车坐而已。
……
古代进城要检查,出城也要检查。卫玠和二舅离开的这一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要走过的一门三洞制的大夏门,排起了仿佛看不到头的长龙。
胡人少年以为要排很久,三郎君肯定要找他说话了。
结果……
没等一会儿,就有专门的守城官员上前来问安,手持剑戟的士兵亲自开道,生生给他们的车队让出了一条广阔的大路。所有仆从均是见怪不怪的昂首挺胸,带着优越感从苦苦等候的其他车队眼前疾驶而过。因为他们是世家,所以插队出城根本不需要理由,别人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卫玠在车队走到巍峨的城门下时,特意让婢子给他撩开帘子看了一下,发现堵车的原因是上面突然严查,却不巧赶上今日好几个大商队离城,这才造成了混乱。已经有人在负责紧急疏散,尽可能的改道其他城门了。
坐在驼峰之间的绿纱少女激动的对她阿兄说:“你看,你看,那就是我那日见过的贵人。”
世界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曾以为再也没有交集的两队人马再次擦身而过,卫玠也看到了绿纱少女,冲她再次笑了笑。然后,卫玠的车队就再次呼啸着远去了。
匆匆一瞥间,卫玠注意到拓跋六修也看了一眼那个商队的古怪标识。
由于王济也在车内,卫玠不好问平时对周边的人总是目不斜视的拓跋六修在看什么,但他还是不断的用灼人的目光逼问着拓跋六修,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拓跋六修和那个商队之间肯定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是我不想更新qaq而是太抽,从11点40,作者后台的小菊花一直转到现在……心累。快半个小时啊,都够我多写五百字了!
开头准备的两个伏笔,终于全部点明了,咩哈哈。
1人凳匐勒,其实就是石勒。等不及想知道石勒是谁的亲,可以先百度一下。
历史上记载石勒到洛阳的时间是在他十四岁。文中略有改动,亲们可以当做是卫老爷子这些年暗中部署时不小心扇动的蝴蝶翅膀,导致石勒提前为奴,成了马夫后备役。
2卫玠两次擦肩的商队自然也有戏份,不过剧情在很后面了,事关拓跋六修同学的实体化23333
本文入v后基本也就是如今的节奏和步调,西晋会一点点改变,男主会慢慢长大,以成为西晋第一名士为目标而努力。
主受,cp拓跋六修,1v1,he,大概会一直傻白甜的苏爽下去,偶尔穿插神奇脑洞,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喂。
以上,完毕。希望明天三更时,还能看见乃萌的身影,么么哒~
☆、第23章古代二十三点都不友好:
拓跋六修假装没有看到卫玠的好奇,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卫玠撇撇嘴,他就知道会这样。幸好他还有二手准备,有胡人血统的阿李和那个当人凳的胡人少年,都被叫进了马车陪卫玠“聊天”。
一开始胡人少年并不敢进来,怕冒犯贵人,表示他坐在车辕上回话就好。
阿李只得在一边耐心解释,马车行路太吵,里外隔着门说话并不方便,而如何推开门、拉开帘子太久,卫玠又容易被刮进来的风吹病。
最后还是二舅很霸气的一句:“那么多废话,让你进来就进来!”
解决了全部的麻烦。
王济性格不拘小节,对于和奴隶同处一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障碍。最重要的是这是卫玠想要的,作为宠爱妹子无极限的西晋好二舅,王济会满足卫玠的一切愿望。
旅途漫漫,聊天确实很打发时间。
一问一答中,卫玠知道了那少年叫石勹(bao)背,义译过来的小字就是匐勒,是上党武乡(今山西榆社)的羯族人。本是部落小帅之子,如今流落洛京为奴,跟着繁昌公主的马夫学手艺,从当人凳练起,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马夫。
卫玠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马夫也需要竞争上岗,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刚刚城门口的那个胡人商队你们看到了吗?”在经过短暂的套近乎后,卫玠就问到了正题上。
拓跋六修虽然在极力假装出一副冷漠jpg的模样,但他投注过来的眼神却还是出卖了他,他很关心,比任何时候都关心。
卫玠更加坚定了自己找对了思路。
匐勒和阿李齐声回答:“看到了。”城门口那个商队很是太显眼,想不关注都难,大家或多或少都看了一两眼。
“那你们知道他们是哪族人吗?”卫玠很开心的问了下去。
但卫玠没想到的是,这个他本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却实实在在的为难之住了匐勒和阿李。虽然在卫玠看来,所有的少数民族都是一样的,但在少数民族看来他们却不一样。反正匐勒除了羯族和汉族贵人以外,就很少能辨认出其他少数民族。阿李就更是了,她虽然有胡人血统,却只有四分之一,从小在卫家长大,三代世仆,别说见到其他人了,她连洛京都很少出。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王济二舅,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了卫玠的问题:“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多配有双马纹和单鹿纹的牌饰,还有他们说的语言,应该是拓跋鲜卑。”
西晋时鲜卑族四分五散,拥有很多不同的部落,拓跋鲜卑便是其中比较强大的一支。
“拓跋?”卫玠捕捉到了这个熟悉的姓氏,双眼瞬间提高了好几个亮度,仿若能装下星辰大海。
王济端坐一边,欣然接受着脑补里来自妹子的崇拜。唉,没办法,就是这么文武双全、博闻强识,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但其实卫玠在想的是,那个商队里的胡人兄长,不会就是拓跋六修小时候吧?多么合情合理的脑洞!
【不是。】拓跋六修终于不得不开口,请卫长老收一收他的脑洞了,【我和你差不多大,没那么老。】
其实那个胡人兄长也不大,只不过和卫玠一比就……
【我说过了,我是武将,不是商人。】
卫玠用眼神传递一个鲜明的疑问:那你刚刚那么专注的看商队做什么?
【我只是认识他们,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他们。】但他们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洛京。这才引起了拓跋六修的关注。整个晋朝的历史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渐渐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发展道路。【比起好奇不相干的事情,你眼前这个匐勒问题更大。】
卫玠虽然知道拓跋六修在转移话题,但还是最后顺着六修同学说了下去,没办法,好基友还是那么的害羞不想被扒马甲,只能由他退一步了。
拓跋六修这才满意的开始介绍起了匐勒:【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匐勒在不久的将来会拥有一个鼎鼎大名,石勒。】
卫玠眨眨眼,再眨眨眼:so——?石勒是谁?
【……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卫玠:靠你啊。
卫玠从中学开始上的就是外国语的小语种班,全班三十个人都保送上了本科。高考成绩的硬性要求标准很低,文综里历史部分干脆就是靠拓跋六修作弊得的分。
拓跋六修也回想起来了,语文的文言文翻译和古诗文背诵,也都是他代考的。
溺爱害死人啊!
【石勒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奴隶皇帝,逆袭的典范。史称后赵明帝。《晋书》载记中的第四、第五卷都有他的生平。】
=口=这一次卫玠的表情管理学无论如何都起不了作用了。
没开玩笑吧?他家的一个马夫,最后随随便便逆袭成了皇帝?他活在一本x点里吗?
【石勒的人生经历比x点更传奇,一般杰克苏的作者也不敢苏成这样,虽然他的结局不太好。历史上他并没有当你家的马夫,他年少时家境殷实,还曾随父亲来洛阳经商。后遭逢战乱,一路逃难,这才当了马夫。】蝴蝶振翅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可以很玄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两个本应该毫无交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王济因为卫玠的奇怪表情,而看了过来:“小娘你怎么了?”
“……二舅,咱们要讲道理,我是男孩子。”卫玠抓重点的角度总是特别的“棒”。
王二舅的跳脱思维,却神奇的能分分钟合上卫玠的脑洞大道,他说:“男孩子怎么就不能叫小娘了?本来我们还想叫你兰儿的。”
什么鬼?!
“你阿娘从梵语佛经中找到的一个音译,全称好像是阿兰若,还是什么的。”王济开始在回忆的大海里徜徉。阿李和匐勒已经有眼色的退出了车厢。
兰若寺吗?==
“不管了,反正汉语的意思就是与世无争之地,她希望你能远离红尘俗世,一辈子安逸宁静。但是我觉得太安静了不好,人生短短数十载,只争旦夕……”
卫玠开始捧着小脸,听二舅讲难得的心灵鸡汤。
但王济却以为他说的太复杂,卫玠听不懂,很是体贴的换了个更普通的说法:“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不过二字,痛快!因噎废食,殊为可笑。舅舅想你有一个爱谁谁的潇洒人生,你懂吗?”
这是王济混迹官场多年后总结出的一条无上真理——人生百态,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有多小心,也避免不了挡住一些人的路,因此便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恶意袭来。
对此你能怎么办呢?
唯有一句you而已。
官场恶意和心疾病魔,在王济看来是能够相通的。卫玠改变不了他生来就弱的体质,那么他就该因此而放弃潇洒的人生吗?不!凭什么?!
划船不用浆,扬帆没风向,因为我们这一生,全!靠!浪!
咳,最后这个是卫玠自己脑补的翻译理解。
不管如何,卫玠都觉得这是他二舅难得的至理名言了。阿拉伯语中有句谚语,大意是说只有经历过创伤的人,才容易变成智者。这话在王二舅身上也有所体现,虽然他还是个中二病,却也是有着自己独到人生哲理的中二病。
“谢舅舅没赐名兰儿之恩。”卫玠郑重其事的道谢,他小名要是叫兰儿,他肯定分分钟删号重来!
拓跋六修:【……所以你觉得你舅舅的智慧点在这里?】
“对吧,还是小娘好,这可是我派人多方打听、到处取证,经过数个对比之后,才得出的最能护你周全的民间偏方,俗称贱名好养活。”
“……”原来外祖母的突发奇想是始自于你吗?亲情的火苗灭了!我跟你说,灭了!
王二舅一脸诧异,不明白为什么本来好好的,卫玠就突然翻脸了。唉,小孩子的脸,二月的天,说变就变。也就我这个当舅舅的能忍了,我可真棒~\(≧▽≦)/~
……
车队在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天黑之前,进入了北邙地界。
北邙又名太白原,是崤山山脉的支脉邙山的一部分,东西绵亘几百里,为洛京北面的天然军事屏障,也是好几朝帝王、名臣文人的埋骨之地,有点类似于八宝山的意义。韩愈曾作诗曰“孟郊死葬北邙山,从此风云得暂闲”。后世民间也一直都有“生于苏杭,葬于北邙”的说法。
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但其实说白了这里就是个坟堆。
卫玠真心想不通,他舅舅的心到底是有多大,才能把自己的别苑建在陵区,哪怕是适合建帝陵的风水宝地,也架不住它就是个墓地的事实啊!
王二舅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他给卫玠介绍北邙介绍的特别起劲儿:“看看看,往北边走,中段就是东汉五陵,光武帝刘秀知道吧?他的原陵就在黄河滩上,枕河蹬山,独一无二。东段是曹魏一陵,古树遍地,绿色苍翠。从旁边取道就能到咱们宣帝、景帝和文帝的长眠陵寝了,据说今上的陵寝也已经修建完毕。你想去看看吗?”
“……”我对参观活人的坟墓没有任何兴趣,谢谢。
“还有各种皇族、大臣的陪葬墓地哦,舅舅的墓也已经画好圈了。我特意要求了一块风景最是秀丽,能将山川河流都踩在脚下的地方。”
为什么你可以在这个年纪,就毫不避讳的说出这种事情?!我该感慨你不愧是魏晋名士吗?卫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王济却在继续充满期待的看着卫玠,示意他说点什么。
“恩?”卫玠抛出了个问句。
二舅果然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要不要来和舅舅当邻居?”
“……”所以你安利了半天,其实是在和我推销墓地选址吗?卫玠只能小心翼翼道,“我大概会和阿娘、阿爹一起?”
qaq安利失败的舅舅有点心灰意冷,为什么连走卫玠的路线都走不通呢?死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第24章古代二十四点都不友好:
其实北邙也不都是坟地,它只是以极佳的阴宅风水闻名全国而已,并不代表着这里就没有人住了。
只是人口有点稀少,炊烟稀稀疏疏,落寞的很。
王济却很满意这样的生活环境,大半追求自然的魏晋名士都会很满意。他打开马车的木门,站在车辕上远眺,一眼望去便是无垠的旷野,滚滚的麦浪,以及如黛的远山。金乌西坠,云卷云舒。
风卷起王济菖蒲色的长袍袖口,如云如浪,写意风流。
王济胸中忽有一腔情意在酝酿,终口出气韵悠长浑厚的奇怪调子,却富有一定的韵律。那一刻,天高云淡,倦鸟归巢,夕阳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带着某种神秘而古老的浓重色彩,暮霭沉沉间,唯有婉转而高亢的声音在回荡,
【这就是你一直好奇的“啸”。】拓跋六修对卫玠道。
啸是古代一种特有的歌吟方式,没有什么特定的模式,或者是切实的歌词内容,就是表达一种心情。到了现代已经彻底失传,让卫玠曾一度以为啸就是傻逼兮兮的嘶吼。
如今卫玠才发现,他这个现代人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卫玠的外祖母钟氏,都是史料记载中极善啸咏的名人。其实他们之间所会的啸也有不同,分为名士之啸,妇女之啸,这些都是卫玠所还不能懂的东西。王济继承了钟氏这方面的优点,随性的一啸,便如煌煌梵音,将天地衬得更加广博。
他立于风中,放声长啸,任长发随意飘散,一如他自由的心。
那就是我的舅舅啊,卫玠突然心中出某种压都压不下的骄傲。哪怕他舅舅是个著名的蛇精病大龄中二病,谁也不能否认了王济骨子里那份洒脱的魏晋风度。
王济兴之所至,甚至把卫玠也抱出去感受了一下。
邙山晚眺,可是洛阳八景之一。
“看,那依山而建的,便是舅舅的别苑了。”王济把卫玠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就像是捧着什么珍视的宝物,他将他们未来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家指给了卫玠看。
王济的北邙别苑很大,说是别苑,其实更类似于坞堡。
坞堡,又称坞壁,是一种世家豪强方便聚族而居的防御型建筑,内部有部曲,有家兵。建在山林崎岖险阻的地方,内部却又可以进行农务耕作,田圃池塘、牲畜家禽,应有尽有,关起门来,便能自成一方桃园天地。从外面看,坞堡其实有点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四周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塔台高楼(引自百度)。内部更是错综复杂,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村落社会。
在北邙别苑里生活的人,自然都是王家庇佑下的村民、部曲和奴隶。
在这里,王济就是他们的王,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而卫玠……大概算是太子?正牌太子(王济的庶子)却连跟在卫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事实上,王济把他的儿子们都留在了京城,受他父母管教,他很不耐烦应付孩子。卫玠除外。
王二舅这一路其实都有点心花荡漾,因为他没想到只是去探一次病,就能得到一个妹子~(≧▽≦)/~他简直恨不能昭告天下,逢人就说。
可惜,这一路上实在是没什么倾诉对象,王济只能在到了别苑后,对他老婆常山公主炫耀:“这就是我的妹子。”
“……”啥?
豪气万丈的王二舅在那边已经自顾自的决定,他要搞个清谈会,搞个最大的清谈会,宴请京中好友,海内名士,都来见一见他的妹子。
“……”你到底说了个啥?卫玠终于发现不对了。
拓跋六修很努力的才没笑出声,只默默在心里给卫玠点了个蜡。
……
常山公主与王济成婚数十载,外界不是传他们要和离,就是传他们正在和离的路上。
不少人都分析的头头是道。常山公主不仅双目失明,还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性格又总是端着公主的骄矜架子,妒忌尤甚(《晋书》中的评价)。这让王济如何能喜欢她?王济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嫡子嫡孙,虽然性格一言难尽了些,但其他方面都是不输人的。允文允武,又长相俊秀,被迫摊上这么一个政治联姻的老婆,换谁谁能高兴?
卫玠在此之前对常山公主全部的印象,就仅限于她和他娘王氏的关系貌似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面对不靠谱的舅舅把他往常山公主面前一扔,就自顾自的去呼朋引伴写信的现实,卫玠很是忐忑。
毕竟他无往而不利的最大金手指就是他的颜,但常山公主却看不到,简直是他的人生克星有木有!
常山公主面对丈夫的日常抽风倒是很淡定,并不出声阻止,任由王济胡闹。大概只要王济不会抽风抽到要造反,那么哪怕他把天捅个窟窿,常山公主都不会干涉。她只会脊背挺直的端坐于高位,如一尊不喜不怒的的菩萨泥塑。
卫玠上前行礼,顺便悄悄打量常山公主。
这是一个实际年龄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好像只有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保养得当,肤白貌美。穿着魏晋贵族妇女最流行的服饰,上简下丰,裙长坠地,饰以纤髾,庄重又奢华。
“纤”是下摆上一种三角形的丝织装饰,上宽下尖,数个搭配,形成了层层叠叠的视觉效果;“髾”就是绸缎飘带,走起路时,随风飞起,如燕子轻舞,似仙女下凡,充满了韵律和灵动的美感。
但常山公主真正的美,却并不在于她耀眼的服饰,也不在于她古典的妆容,而是那种生于皇室的天生贵气。哪怕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也没有谁敢轻易忽略了去。
在和常山公主短暂的见过礼后,卫玠就为这位公主舅母的性格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冷若冰霜。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那就是面无表情。唯有面对手上常年握着的一串佛珠,才会稍稍有一丝人气,那是支持她走到如今的精神信仰。
卫玠手上也有一串净检法师赠予、拓跋六修暂时依附的佛珠,他在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借此打开和舅母之间尴尬的气氛。
事实证明,不能。
没等卫玠扯上佛珠上,他和公主舅母的谈话就结束了。全程还基本都是由常山公主的贴身婢子将离完成的。她对卫玠说了他在北邙别苑的一应生活安排,在哪里住,在哪里玩,平日的吃喝怎么解决之类的。
待事事妥帖的简单介绍完之后,常山公主就冷着脸,强硬的命人带卫玠先去后面的暖阁休息了,一副恨不能早点摆脱卫玠的模样。
说卫玠并不受伤,那肯定是假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家人这么明显的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