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名士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37节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名士作者:雾十

第37节

对此,楚王世子其实也是值得的,所以,他有点同情司马顼。

是的,同情司马顼。这位皇子殿下也快入辟雍学习了,而他长在卫玠身边,深受卫玠影响,对王济一种有一种错误的认知,将来入了辟雍面对强烈的落差,想想就很惨。一想到自己经历过悲惨事别人也要经历一遍,甚至更惨,楚王世子就忍不住的开心。——人类劣根性啊劣根性。

过了辟雍,就是洛阳太学了,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洛阳太学门前的标志性石碑建筑。

那碑高一丈许,广四尺,一共有四十六枚,始建于汉灵帝时期,由当时的名儒蔡邕、马日磾等书写刊刻,记录了包括《尚书》、《周易》、《春秋》等在内的春秋名著。石经的名字换了好几个,但内容还是这些内容,最早叫熹平石经,如今叫正始石经。嵇绍等人最近在忙着要时换时新,弄出个永熙石经,结合古迹,增添当代新的书法。

卫玠被晋惠帝钦点着也写了一段,还没有被能工巧匠开始拓印,因为哪怕是卫老爷子、卫父那样的大书法家,都写写换换了好几次,总觉得不甚满意。卫玠就更是重视了,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诉身边的朋友,总觉他何德何能能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

在太学前下马,卫玠和楚王世子遇到了不少同学,与住在校舍的,也有早上从家里赶来的。

卫玠和楚王世子算是洛阳太学里的知名人物了,哪怕没见过卫玠的,在见到卫玠那张见之忘俗的脸后也会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卫玠了,这也只能是传说中“谁家璧人”能够拥有的容貌。

一路行来,遇到不少和卫玠打招呼的同学,卫玠也笑着一一回应。

“身体已经好了。”

“谢谢关心,没什么大碍。”

“感谢之前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没多少话,却足以让与卫玠搭上话的学生高兴一整天。

卫玠和楚王世子在进入太学后,并没有分道扬镳,反而一起相携着去上了由国子祭酒裴頠亲自讲学的《崇有论》。

对,你没错,国子祭酒,来太学讲学。

这是每一个月洛阳太学就会和国子学发生一场辩论考试的彩头之一,谁家赢了,谁家的老师就要去对手家“帮扶弱小”,讲学一个月。

这种“输了反而占便宜”的不讲道理的奖励方式,很显然是出自卫玠之手。

当年下套的时候,把国子学一帮世家子弟整的一愣一愣的,好像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帮着洛阳太学取长补短了。赢了,洛阳太学得名,输了,洛阳太学得利,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就同意这种事情的?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只剩下了记忆里卫玠笑的比冬日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以及拉偏架的晋惠帝的一声:“恩,既然诸位卿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吧。”

决定什么了?

怎么就愉快了?

等等啊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个互相别矛头的辩论竞争一直保留至今。六年的时间足以它成为一个传统、一个惯例,洛阳太学也从一开始的“输了也是我们赚了的”乐呵心理,转变成了如今“劳资下个月一定要送劳资的老师去嘲讽隔壁那群傻逼啊啊啊”的雄心壮志。

不过,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大部分时间还是国子学的老师来洛阳太学讲学。

在卫玠代表洛阳太学出战的时候,往往才会赢得胜利。可是卫玠身体不好,先不说他经常请假,只说哪怕他能坚持日日上课,他的家人不会同意他每个月都来一场过于耗费心神的辩论。

当然,也不是说没了卫玠,洛阳太学就彻底不行了,他们偶尔也能赢(楚王世子的“童子郎”头衔就来自于此),只不过赢面还是不够大,达不到卫玠心目中所期望的五五之数。但至少每一年都是在进步的,洛阳太学与国子学之间的差异在有目共睹的缩减着。

国子学诸生也被刺激的不轻,努力程度明显超越了过去。

也因此,朝中世家出身的大臣,这才没有过多的干预两校之间的良性竞争。

去年冬天学期末的最后一次辩论,是洛阳太学赢了,在没有卫玠的情况下,由楚王世子领队,在太极殿下背水一战;开春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却是洛阳太学输了。所以,等卫玠过了花朝节假期才开始复课的时候,他最先要上的就是裴頠的《崇有论》。

《崇有论》是裴頠写的,他讲的也确实是自己的著作。

虽然谦虚一直是中华的传统美德,但是在魏晋时期的名士中,却不太流行自谦,反而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卫玠有时候挺喜欢这些名士的,因为他觉得他们很真很可爱。

当然,最主要的是,卫玠私下里也蛮嘚瑟的,他很高兴他不是个被时代抛下的异类。

楚王世子虽然和卫玠不是同一个年级,却也选择了旁听《崇有论》,没有人对此产生什么异议,这不是特权,而是洛阳太学的个人特色。裴頠的课上,不止有卫玠和楚王世子这两种颜色的戟结,几乎已经凑齐了八种色彩,准备召唤神龙,是洛阳太学落败后少有的热闹景象。

前面说了,洛阳太学的教学真的是很人性化,这个特点体现在方方面面。

好比学习年份的选择上,也好比在上课的方式上。

洛阳太学的授课基本分为两种,不限学生人数的大课教学(最多时可达千人),以及小课堂单独授课。

卫玠可以用拓跋六修发誓(拓跋六修:恩?),这不是他引进古代的,是洛阳太学自己本身从汉朝开始就一直延续至今的上学模式。简直就是现代大学选修课和必修课的雏形版本了。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和需要选择去听不同的科目,自由支配学习时间,甚至还有去京中拜访大儒、名士的课外社交活动。

——古人真会玩。

讲真,要不是因为这是历史真实存在的学校,乍然写进古代穿越里,肯定要被黑粉精分出a、b、c等多种人格追着掐的好吗?

就像是三星堆里出土的那个充满漫画风、堪称汉代泥石流的青铜马头,要是随随便便摆在街上,根本不会有人信这是上千年的文物好吗?

但古人真心就有这么活泼的存在啊。

与其问中国历史在汉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如问问中国历史在宋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把好好一个生机勃勃的文明古国,变成了吃人的封建礼教。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辟雍”关于西周、汉朝时期的介绍大部分来自史料;而西晋部分,因为没有多少确凿的资料,蠢作者就根据剧情需要自己发挥啦,么么哒~

三星堆的马头图片[笑哭],简直是行走的表情包啊:

ps:周日,小表弟过来玩,二更时间不定qaq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会更哒,只不过会有点晚,亲亲们见谅,么么哒。

☆、第138章古代一百三十八点都不友好:

裴頠是魏晋有名的名士,人人交口称赞,赞他“弘雅有远识”,是八王八裴之一,出身河东闻喜的裴氏。闻喜在现代属于山西,当地的煮饼很好吃,闻名全国,是一种芝麻包裹的传统面食,甜而不腻,久不变质。

咳,一提起闻喜,卫玠就容易想到煮饼,可惜,暂时是吃不到了。

因为这种对于现代来说有好几百年历史的传统小吃,对于魏晋来说还是从未出现过的神奇食物。卫玠试着和身边负责统管他吃食的婢子阿钱(已经是20版了)描述过煮饼,但最后……阿钱却给他整出了一碗干吃汤圆。也就是麻薯or草饼。

卫玠也只能服气,幸好,草饼也很好吃。草绿色的皮衣散发着淡淡的芝麻香,红豆做的内馅清甜软糯,口感q弹,外观晶莹。不管是自己吃,还是招待朋友,泡一壶清茶,几小碟点心,会显得特别有情调。

唯一的缺点是不好克化,王氏不许卫玠多吃。阿钱每次做完,卫玠只能吃一到两个,其余的都放在精致的木质食盒里,让卫玠拿去太学送给了同窗好友。

不得不说,这种食物外交是十分成功的,帮助卫玠快速融入了与他有一定生活隔阂的同学之中。

趁着开课之前,卫玠再一次发了一圈点心,见者有份,吃过早餐的可以当个零食,没吃的正好可以垫垫肚子。既不会给家境拮据的同学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也不算拿不出手的过于寒碜的物品。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会不会有人在食物上做手脚,在这点上,从不会让卫玠入口的东西离开自己视线的阿钱用她的生命做了保障。

身为博士的欧阳建也凑了过来,一边吃一边问旁边的楚王世子:“三郎吃了吗?”

“两个。”楚王世子比了一下手指。卫玠身边的朋友都被王氏拜托过,要注意卫玠的饮食。小时候,王氏生怕卫玠吃的少,长大了,被晋江两个疾医科普了一脑门子的饮食注意后,王氏又生怕卫玠贪嘴,要求他少餐多食忌油腻,甜食也要控制。卫玠和王济都是甜食党,吃起来就没完没了。卫玠比王济好的地方是,他还不至于牙疼,但要是不警醒,早晚会步了王济的后尘。

欧阳建点点头,对楚王世子道:“那就不能再吃了。”

“我盯着呢,放心吧。”楚王世子心里有数的很。

卫玠:“……”我几把还在旁边坐着呢,魂淡!你们这么当着我的面讨论真的好吗?

外围一圈的人却深有戚戚然的点点头,无不赞叹,就差鼓掌了,觉得为了能看到更久的美人,必须控制美人的饮食啊!

最后还是裴頠的到来,解救了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卫玠。

裴頠刚过而立之年,梳着一把魏晋名士标志性的美髯,对待学生的温和态度,与对外的态度截然不同。裴頠一直都在致力于品评推荐他能够结交到的学生、名士,不看家世,只看学识和人品,听说少有的发自真心觉得国家重视教育,才能拥有未来的古人。这也是卫老爷子让他在国子祭酒这个位置上安然坐到今天的原因。换个重血统门第的上去,那基本就是要糟。

裴頠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正好要路过卫玠的书桌,还特意和卫玠打了声招呼,关心了一下卫玠纸片人一样的身体。

卫玠和裴頠也算是拐弯抹角的亲戚,裴頠的堂伯便是裴楷,裴楷是卫玠的大姨夫,所以裴頠和卫玠也算是沾亲带故,只要双方互相想认识,那么他们就一定有办法攀上亲戚,这算是世家世代联姻难得的好处之一。

裴頠与卫玠交好的理由很简单粗暴,他的主要职位是国子祭酒,兼右军将军,王济是他的顶头上司,王济对卫玠的喜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有个罩着你的校长,这自然很好。卫玠的学校生活在裴頠和谢安的保驾护航下,可以说过的是十分惬意的。

但也有弊端,好比连裴頠都对卫玠道了句:“你是该少吃点这种糯米类的甜食。”

然后,裴頠就一边吃,一边目不斜视的端走了卫玠的食盒。

“……”

几百人的课堂,裴頠就生生敢这么慢悠悠的一直吃到完,间或还要喝点酪浆饮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来野炊呢。

卫玠看了一下左右,发现没有学生表示不满,甚至有觉得裴頠这是洒脱的名士真风度。

时代的代沟真的不太好逾越啊,卫玠望天如是想。

吃完了,课终于开始了。

然后,裴頠说了个生动活泼又奇葩的开场白,之乎者也的大意卫玠就不表述了,直接翻译,中心思想一句话,你们肯定以为我要讲《崇有论》了吧?嘿嘿,所以我决定讲《辩才论》!

《崇有论》和《辩才论》都是裴頠自己写的作品。

《崇有论》说的是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然的规律,裴頠很反感何晏当年提出的贵无论,觉得时代的风气过于浮夸。

《辩才论》讲的则是时下的才性问题。

都是针砭时弊的优秀作品,讲什么都很有市场。卫玠也听听的津津有味。心想着,真是赚到了。

历史上,裴頠进了尚书左朴射,但死于赵王之手。

如今,赵王早早的退出了历史舞台,裴頠因缘际会没能升成尚书左朴射,但也没有英年早逝,这大概算是一件破官免灾的好事。历史上裴頠死前没能写完的《辩才论》,也终于算是顺利的快要写完了,卫玠作为有幸成为第一批听到它的学生,自然是赚到了。

裴頠来太学讲学,备受欢迎,不止学生,连博士(老师)都来了,刚刚来和卫玠打招呼的欧阳建就是其中之一。

欧阳健是石崇的外甥,和裴頠一样,都是古代研究唯物辩证的先驱。

六年前,卫玠就想过要是欧阳建能和裴頠认识一下,说不定能碰撞出奇妙的火花。结果后来根本不需要卫玠从中牵线搭桥,裴頠和欧阳建就作为同好认识了,并且聊的火热。朝着唯物主义哲学这个在如今看来还不算是正道的理论狂奔而去,拉都拉不住。

哲学重要吗?

哲学当然重要。它几乎涵盖了各个领域的思潮。物理、化学、政治等领域的杰出人物,在一长串的身份介绍时,最后肯定都会挂一个哲学家的身份。牛顿是哲学家、卢梭(《社会契约论》的作者)是哲学家、富兰克林(发现了电)是哲学家,欧洲各国的启蒙运动几乎都离不开这些哲学先驱。

比起很多里写的,什么也不准备,就直接跳跃似的先变法,发展工业、商业,卫玠却反而觉得最先应该做的是提高教育,在读书人心中种下一个“不断创新”的种子。

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能够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

而一个社会的发展,一个时代的进步,甚至是让一个民族屹立在世界之端,却需要各行各业共同努力,百年或者更久,没有捷径,也没有办法跳过。

不少人看到了工业革命,看到了大航海,看到了大量黄金白银流入欧洲,却看不到促使这一切发生的不是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是几百上千年、数辈人文化的积累与沉淀,是先有了启蒙运动潜移默化了人们的思维,无数辈商人努力改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大量的教育培养出了能够发明、继承各种各样工业技术的人,这才在量的积累下,不失时机的促成了质的飞跃。

卫玠觉得他能做到的,也就是通过“卫玠”这个古代美男在历史上必然会有的影响性,带动思想启蒙。

一人力小,众人势大。

卫玠不准备一个人去做这种事,而是准备拉上一帮子人一起做。

好比卫玠的朋友们,魏晋的名士风气,已经为百花齐放的学识未来开了一个很好的头,这是在很多年代都很难做到的事情。

也好比傻皇帝晋惠帝。有个傻皇帝,是忠臣的不幸,也是能臣的幸运,他们可以在国家这张白布上任意挥洒,将它改变成为了社会进步而有的模样,不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的扭曲脸孔。

不管成功与否,卫玠都会尽己所能,希望能在百年后无愧穿越这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说发展技术不重要,而是从卫玠的角度来看,在魏晋时期先发展思想启蒙更合适。当时的社会环境还比较开放,更适合学术的百花齐放。等社会风气变了,后面的事情也就更容易发展了。

当然,从蠢作者有限的个人看法里,最重要的还是武力值啊,捶地【喂可惜,卫玠的小身板上不了战场,只能靠其他人了,好比熠姐,好比未来的拓跋六修同学~

ps:只是蠢作者个人不太成熟的想法,纯属yy,请勿当真,么么哒~

☆、第139章古代一百三十九点都不友好:

课下,裴頠特意留下了卫玠叙旧说事。

“没耽误你吧?”裴頠还是很贴心的,怕因为自己留下卫玠,而导致卫玠没办法赶上接下来的课程,特意询问了一下,若耽误了就晚些时候再谈。

卫玠摇摇头:“我接下来没有课。”

卫玠临近毕业,课业已是十分轻松,如不是今天有裴頠的课,卫玠都不需要来。

“那就好。”裴頠很满意,和卫玠在他办公的地方相视而坐,摆上茶水点心,显然是一副要畅谈的架势。

卫玠好后悔,没能回到几分钟之前。他不是不想和裴頠交流,而是……他接下来虽然不耽误上课,但不表达不耽误别的啊,好比又要拓跋六修等他了。

拓跋六修并没有跟着卫玠一起来上课,一如在现代时那样,拓跋六修不想卫玠因为他在课堂上分心。只不过和现代不同的是,现代拓跋六修会直接在家里等卫玠,到了古代拓跋六修却坚持要把卫玠送到学校才安心。当年卫玠的突然消失,给拓跋六修留下了无限大的心理阴影,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时的痛彻心扉。

哪怕卫玠的消失,他阻止不了,他也要看到卫玠最后一面,而不是、不是把那一日的分别只道寻常。

拓跋六修从未和卫玠说过这些,但不需要拓跋六修说,卫玠也能懂。

说实话,当年冷不丁的穿越,也给卫玠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他总是会忍不住时刻想要把拓跋六修带在身边,就像希望他们能够成为一体的,只有拓跋六修在,他才有安全感。卫玠觉得自己这样挺变态的,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幸好有净检法师给他的通天眼佛珠,只要他一摸到它,就好能约束一二。

拓跋六修一般会在卫玠的校舍里等着卫玠。

卫玠虽然不住在洛阳太学,但卫家还是掏钱给他准备了一个独栋的校舍,方便卫玠全天有课的时候在学校附近午休,免了来回赶路的辛苦。

拓跋六修和卫玠身边的婢子、书童,都会在独栋的房子里等着卫玠。

拓跋六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且无怨无悔。

现代拓跋六修一个人在家时,哪怕他什么都触碰不了,也能自我找乐,好比蹭邻居家的电视剧看,去公园里跟着老头老太太打太极拳,拓跋六修当时甚至陪着楼上一位每天喜欢固定一个时间段看书的文学系教授,看完了一书架的西方古典名著。简单来说,只要拓跋六修想,他就可以把他的鬼生变得精彩又有情调。

但是,古代不比现代。

卫玠总忍不住会想,拓跋六修一个人在校舍里,要怎么打发时间呢?有一次卫玠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早回去了一会儿,见到的就是拓跋六修一个人站在直棂窗前,双眼看着远方,脊梁笔直的站立,与清冷为伴,与寂寞为友,如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好像彻底没有了人气。

“你在干什么?”卫玠问。

拓跋六修回头,看见卫玠,双眼一下子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从黑边变成了彩色,就好像卫玠刚刚看到的不过是幻觉,他语气轻柔,眼角带笑:【我在等你。】

好像这真的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卫玠承认,他偶尔也会大男子主义发作,很喜欢拓跋六修这种以他为天的生活状态。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拓跋六修这个状态不对,拓跋六修不该只为他一个人活,他是自由的,拓跋六修也是自由的。

他们相依为命,却也该有属于自己的精彩。

可惜,拓跋六修只是一个很少能被人看到的灵魂。也因此,卫玠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拓跋六修一个身体,一个区感受活着的机会。

至于在改变不了现状的今天,只要一想到拓跋六修只能无聊又孤独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卫玠的心就火烧火燎一般的不舒服。

可是偏偏,裴頠把卫玠留了下来。

卫玠不能说实话,又怕态度太冷,造成裴頠的误会,于是决定委婉一点的表示:“事情很着急吗?若不着急,不如放在你下午从官署离开再谈。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情。”

裴頠好歹是个从三品的大臣,肯定不会很闲。

“无事。”裴頠反倒乐呵呵的接受了卫玠的关心,表示他根本没什么事,去不去官署都是一样的。

“……”卫玠无奈,发现魏晋的官员真的是任性放诞的厉害。

——提醒自己,下次拒绝人还是直接拒绝吧,婉转什么的,根本不适用于魏晋。

既然改变不了,卫玠就换了个态度接受了现实,打起精神积极应对起来,只求能提高彼此的办事效率,早日完事。

“我找你,是有几件事要和你谈。先说明,没有一件事是我要强迫你的,我希望你能够不要有压力,怎么想的,就怎么答复,我只想要个答案,不求成功。这不是国子祭酒与学生之间的谈话,而是身为姻亲之间兄长和弟弟谈话。”裴頠其实算是个比较直来直去的性格,在王济那个究极蛇精病手下做事,就得这样,你要是想和王济绕,王济反而能绕死你。

“好的,您说。”卫玠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他知道裴頠的为人,裴頠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不会是客气。

“第一件事,我听坚石(欧阳建的字)说,你快结业了,对吧?”

“是的,已经过了七门主课。”卫玠回忆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洛阳太学的结业方式也是十分人性化和自由化的,毕业不是统一考试,而是个人、单科结业的独特形式,比现代大学还要灵活。

洛阳太学以儒学为主,却也是主张让学生集百家之长的。诸子百家,便是洛阳太学的分科情况。既提倡了不同学派之间的良性争论,也保证了不同学派同等重要的地位。只要一家、一经的经书讲完了,博士(老师)就会开始主持答辩。

是的,答辩。

就是大部分人认知里的那个大学答辩,只不过这个时候还不流行写论文。太学只严格按照各经家法的要求,极其讲究师承。答辩的时候,有足足五十道论辩题。评分标准很清晰明了:在辩论时,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名者为高说。

卫玠在过去的差不多六年时间里,已经考过了七门功课,均是上第,如今已经没剩下多少考试了。这也是他课程很宽松的原因,大部分都已经不需要去听了。

裴頠在心里对卫玠赞叹了一番。别人八年时间都不一定融会贯通的学问,卫玠只用了六年不说,其中大部分时间卫玠还是在家修养的,要不然会更短。这样的麒麟儿,真的是世不可多得的存在啊。

“离你行冠礼还有两年,也不知道你家中可有安排?”

一般从太学毕业的学生,不是等着政府直接安排工作,就是家里已经给找好了关系,更放荡不羁一点的,也可能会选择出外游学,增长见识。

但很显然卫玠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选择最后这种最符合名士身份的举动。

而另外的前两者……卫玠的身体也一样吃不消。身为卫家子孙,卫瓘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卫玠早晚会出仕,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等卫玠过了冠礼再说,王氏迷信着卫玠成年了,身体就会健康一些。

所以,“祖父的意思是我学识不够,最好再跟着老师学习两年。”

卫玠这里所说的老师,自然不可能是太学里的博士、祭酒,而是他幼时拜下的名士乐广。卫老爷子的言外之意,聪明人一眼就能知道,说是跟着乐广学文化,但是卫玠的学问也是有目共睹的,乐广还能教他什么呢?不外乎当官的为人处事以及官场厚黑学而已。

跟着乐广、卫瓘等朝中重臣学习政治,那是普通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对卫玠未来的仕途肯定大有裨益。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