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壶叹道:“可惜了在下这柄扇子。”他用修长柔韧的手指轻轻抚过扇骨,扇骨顿时裂作两半,扇面垂条而下的金雀花被拦腰截断,萎谢于地。
我此刻才悄悄缓过气来,听他这不以为意的口吻,不由得腹诽道:“横竖你扇子多,少一把两把的,又有什么干系?”
“我素闻沈老将军威名,”周鸣鹤郎朗地说,“心里很是敬慕。又闻沈老将军家的公子竟以文名盛于长安,又在礼部混个侍郎,暗地里叹英雄末路,后继无人。如今会晤,却知是虎父无犬子。来人,将沈公子安顿在华成馆。”他鞠了个躬,“在下三日后必于柏梁台上设宴,沐浴焚香以迎天子国书。”
柏梁宫宴席散后,我心不在焉地搀着庄致致的胳膊登上马车,自己缩在角落里妄图理清千丝万缕。此刻派枕壶出使衡国,皇帝在想什么呢?就算是公事公办,他也太一本正经了,不对我笑,也不唤我“阿昙”。
“阿昙?”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来,见庄致致用袖子掩着口,一脸笑意地瞅着我。我咬咬嘴唇,问:“叫我做什么?”庄致致嘻道:“痴了?”我说:“你才痴了,我在想正事。”庄致致盈盈道:“那我方才唤了你十来声,你缘何一声都不答应?”我面红耳赤道:“都说了,我在想正事。”庄致致道:“你想正事想得这么入神?我可不认识这样的阿昙。”
这丫头说到这里竟没了下文,只笑眯眯望着我,我偏过脸,她又问:“你猜华成馆在哪里?”我轻轻哼了一声,她叹气道:“你既然生气,我不说便是了。”我忙转过脸来拉住她袖子,道:“致致!”她笑道:“作为交换,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正事?”我瘪嘴道:“我能想什么正事?我在想枕壶。”庄致致用帕子掩着脸笑得前仰后合,待笑痛快了,方才细细与我说了华成馆的位置。
华成馆较雪宫确然有一段距离,但也不是不能去。我打定了主意,只待月黑风高,便出门去寻枕壶。庄致致哪能不晓得我的心思,可她忧虑道:“阿昙,我与你说华成馆所在,是叫你放宽心。我且听我一句劝,今晚切莫去找沈枕壶。周鸣鹤对你的身份早有怀疑,倘或让他晓得了你是优华,可就糟糕了。”
我心知庄致致的话十分妥帖,可枕壶就在跟前,却不容我去探望,未免太过折磨。经不住庄致致软语劝慰,我终于道:“如此也罢,相见不必争朝夕。你放心,我不会去华成馆寻他。”话这么说了,心里到底是恹恹的,歪着身子不做声了。
庄致致却大喜过望,许诺道:“我必然找个机会请沈枕壶来雪宫叙旧,到时候你自然能与他相见。”我觉得她想得未免太简单,周鸣鹤也许会因枕壶的功夫而赞许他,但绝不会高兴这对曾经的未婚夫妇见面。
马车到了雪宫,远远便见了宫里微弱的烛光,显然是一众小丫鬟在等公主回来歇息。雪宫门前,院里那株老梅树歪着身子探出院墙,月下披挂着一树银装。如云似雾的梅树下有一座轿子静立着,穿雪青色袄子的侍女垂首侍卫着轿子。
我先跳下马车,再搀着庄致致下来。着雪青色袄子的侍女上前,在冰凉的雪地上行了叩拜的大礼,庄致致面容结了冰,问:“何事?”
侍女恭谨而冷淡道:“长乐宫有召。”
长乐宫是周鸣鹤的居所。
庄致致道:“好。”她向我道:“阿昙,你去知会一声,叫大家早些歇息了。”顿了顿,又道:“我今晚不在雪宫,你切莫忘了我的嘱托。”我哆嗦着替她系上玄狐披风,道:“奴婢不敢忘。”
她姿态从容得像个赴死的烈士,端坐在那轿子上凛然不可侵犯。我怔怔地瞧着那侍女一声唱喏,轿子飞快地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中,被风吹得骨头痛了,才如梦初醒般进了雪宫。
雪宫里也不是往常的景象。庄致致御下虽严厉,但并不呆板;这样寒冷的冬夜,一屋子的花样年纪的小姑娘都爱挤在偏房里烧着炭火取暖闲聊。环翠总能弄两只红薯来,掖在炉灰里烤熟了,热腾腾的拿出来吃。我在庄致致跟前得宠,宫里的小姑娘们明里暗里都让我几分,烤红薯总留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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