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顷刻间化作了火海,我几乎绝了望,趴在栏杆上大哭起来。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过好多人,最后的最后是枕壶,他在隆冬节令里装模作样摇扇子,但我把他心爱的扇子夺了,他从不恼的。我要是死了,千千万不要被牛头马面捉了去,我要回到枕壶身边。
“哭什么?”女子恍惚地问我。
“你害死我了。”我恨不得扇她一耳光,手抬起来了,最终又放下,只是捂了脸道:“我想见枕壶。”
她不知是迷狂还是醉酒,踉踉跄跄地走几步,跪倒在我身前,同我一起哭出来,说:“我也想见枕壶。”
我怒道:“你见他做什么?你可识得他?”
她神游物外,捉了酒瓶又要喝;我攥了她的手,逼问道:“你为什么要见枕壶?”
她小声说:“我瞎说的。”又孩子气地凑到我耳边,轻声说:“我告诉你,你莫要告诉旁人。——我想见世子。”
“世子已经死了。”我怔怔道。
她拍手道:“可不是吗,死了。”疯疯癫癫笑一阵,又堕下泪来,“死啦?”
我笃定道:“死了。”
她把酒浇在琵琶上,神情恍惚地撩拨着,道:“死了也不妨,我马上要去见他了。”又狂喜地跳起来,手舞足蹈道:“庄致致可就没这个福分,她还要在尘世不知滞留多少年。等她赴了死,世子老早便过了奈何桥。”
我却没她这么快活。我想要见的人还好端端活在尘世里,犯不着为了见他发疯。可如今我也再不能见他了,红莲塔下成山的木柴烧作了一片火海,滚滚浓烟呛得我止不住地咳嗽。事到如今,怨天尤人通通无用了,我爬上了塔顶那座红莲台,俯瞰着脚下的火焰山,想念很多的人。
忽有一只纸鹤从火海里钻出来,优雅地停在我手指上。我大惊,慌忙拆开了看,却是一匹火浣布折的鹤鸟,布上墨汁淋漓地一个大字“跳”!
枕壶的字我是认得出的,这个“跳”字虽写得心浮气躁,但绝对是枕壶的手笔没错。他既然叫我跳,我索性便跳,早晚是个死,跳下去又何妨呢?
我将那只鹤揣进怀里,心里有个忧伤的念头。这把火烧得快把天地焚干净了,把我烧焦自然不在话下。红莲塔上还留有十来人,到时候十几具焦尸,枕壶找不出哪一个是我可如何是好!我可不要葬在衡国,我要回长安去。如今有了这只鹤,一切便迎刃而解。火浣布是烧不坏的,枕壶只要找到这只鹤,自然寻到了我;我再悲惨,也不至埋骨他乡了。
把最坏的情况排除掉,我便深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了塔楼。
火舌舔吻着我的脸颊,把我浑身灼得很痛。假使我好好学道法,能够御剑飞行,大约就能逃过这一劫罢?唉,瞎想什么呢,仙道这种妙事,我这辈子也摸不到了。何况即便我能够御剑飞行,我此刻也没有剑呀!
我脑子里过了千百桩事,已要一头扎进火海里了。忽有一人从火中跳出,将我拦腰抱住,又随我直直往下跌去。我眼泪夺眶而出,张了张嘴要唤他的名字,嘴里呛进烟火,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他揽住我的腰,足下踏着一柄飞剑,用一张巨大的火浣布将我裹了,从火海里冲出去。我只觉焚身烈火渐渐褪去,双脚也落到了坚实的土地上,遂从布里钻出来,扑进枕壶怀里,不管不顾地哭出来了。
枕壶把我推开,敲我脑门说:“优华,你死定了!”一句说完,犹不解气,恶狠狠地重复道:“你死定了!”
我瞧着他从火里钻出来,灰头土脸,全然没有了翩翩公子的气度,不由得放声大笑。他还在重复说:“你死定了!”又骂了我两句,忽将我搂进怀里,箍得我生疼,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眼来看烈火中的红莲塔。塔顶被浓烟熏得只有一团黑雾,黑雾中有人著白衣,踩着木栏杆随性地跳起舞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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