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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极浩荡的风雪里,看到枕壶脸色的神情慢慢变了,嘴唇颤抖着,眉毛耷拉下来。他握了我的手,轻声道:“阿昙,走罢。”

我心神不稳,脚下一歪,哐当一声踢翻一片瓦。枕壶哭笑不得,弯腰拾起那片瓦。却听盛大的风雪里,沈老将军刷的一声抽拔出长剑,轻声道:“去罢。”

枕壶身子一软,跪下来拜了三拜。我赶紧也随他拜了三拜。

待我抬起眼睛看他,却见他眼里莹莹的都是泪光了。

☆、【章七 举烽】08

三日后,沈老将军在杜曲整顿兵甲、协理辎重,过灞桥,渡渭河,北上迎敌去了。皇帝依依不舍地送到了灞桥上,照风俗折柳送别,却只是冬日里的枯枝了。沈老将军下马跪拜,说:“老臣定凯旋以效陛下深恩。”

皇帝朗朗地道:“朕的骠骑大将军没有输的道理。”

长安数万民众夹道欢送,士兵们在出城的时候都高高扬起头颅,挥舞着手臂露出必胜的得意微笑。他们头盔上插着冬日的黄色水仙花。

当天我发了老毛病,骨头痛得不行,只能歪在床上,浑身乏力。枕壶在我床边犹豫不决,我便虚弱不堪地骂他道:“还瞧着我做什么?你守在这里,我的病也见不得好。还不赶紧去见你爹爹。”

枕壶混在相送的杂拉人群中,望着他父亲苍老挺拔的背影,在寒风里轻轻地叹息。呼吸被凝成繁霜,轻飘飘飞到天上去。渐渐又化作雪落下来。数万军民行至灞桥,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前路。

照惯例,往下便不送了。沈老将军翻身上马,转身朝长安城拱一拱手,便提起辔头扬长而去。马蹄踏在雪褥子上悄然无声,只留下深深的印痕。

十万甲兵雷霆般随去,皇帝在明黄色的羽旄下站了很久。司礼官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起驾回宫罢?”皇帝遥遥望着,转过身颔首。

枕壶回到家,一身都被雪给濡湿了。我病缓了些,便起身替他脱了大氅,披了件崭新的裘衣,柔声问:“你爹爹气色可还好?”

枕壶笑道:“我想起小时候了。我出生时他还驻扎在冥水畔,守着玉门关,头四年我竟也没见过他。他班师回朝,我娘平平淡淡的,照旧日常地过。我年纪小,家里人说什么大将军要回来了,也不明白,只懵懵懂懂的。夏天黄昏后最凉快,我便搬了一柄木刀在院子里舞了玩儿。便见一人从外头推门入了内院,胡子一大把。我被唬得跳,喝问是谁。那人便笑着问我是不是枕壶。”

我抿唇道:“那是沈老将军罢?”

枕壶道:“他那时候可还不老。夺了我的刀,把我欺侮得哇哇直哭。”

我奇道:“你还会哇哇哭?”

枕壶嗤笑道:“哇哇哭谁不会?我那时候比嫩嫩还小呢,哭一会儿怎么了?我不仅会哇哇哭,还会嘤嘤哭呢!”

我笑骂道:“贫嘴!”将往过缕一遍,竟没有枕壶掉眼泪的记忆,便又柔声道:“你后来就不哭了,是不是?”

枕壶嬉皮笑脸道:“长大了自然不哭了,谁像你厚脸皮。”

恼得我去揪他脸,他也不避,任我揪着脸皮扭了两扭,再抱了我的腰,坐到床边,将我搁在腿上,咬了我耳朵一口,笑问:“阿昙,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啦,”我斜他一眼,说,“要不是好多了,谁有闲情在这里跟你贫?”

他身子往后仰倒,我顺势趴在他怀里,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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