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点点头,将魏方留在店外望风,他与颜铮董涛一同进了店门。店里的伙计见今日头一拨客人上门,忙上前招呼:“两位公子想购何种笔墨纸砚?小店有新到的徽墨,可需试笔?”
顾青才进店就已打量过四周,铺面不过十来尺见方,虽小却布置得齐整雅致,看着是个正经做生意的笔墨铺子。
董涛此时盯着伙计,神情略紧张,开口道:“十年受尽窗前苦。”
话音刚落,柜台后原记着账的掌柜接口道:“一举成名天下闻。”边说边迎了出来,“两位公子后头雅间商谈。”
顾青与颜铮相看一眼,这铺子原是幌子,林厚积这买卖做的暗号接头,熟人引荐,很是小心妥当。
三人被恭敬地引进后院,里头别有洞天,四方天井内青泥巨缸沉在当地,里头几片残莲虽已枯败,走近了却能见几条锦鲤来回甩尾,颇有意趣。
绕过巨缸,就见一栋二层小楼,三人扶梯而上,雅室里端坐着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
几人相见后,这自称姓李的秀才便开口相询:“是哪位要捐监,还是两位都要?”
董涛让出顾青来,顾青装作全然不懂此中门道,只作虚心请教。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宋锦,纹绘虽不张扬,质地却是上好,头上则露出无瑕的白玉簪头,正是低调中显富贵。
李秀才果然观之满意,心下窃喜,盘算着该怎生给此人定个高价才好,脸上却越发显出为难之色,“顾公子有所不知,这几年似朱方府这般能匀出几个名额的州府是越来越少,且折桂阁出的名额从来是包中的,因而别看这才开了春,已有好几家上我这儿想要定下名来。”
顾青示意颜铮,颜铮便取出个装着十两纹银的荷包递过去。
李秀才是老油子了,接过一摸便知,心下暗叹,给他个传话人出手就是十两,果真是只肥羊,待顾青再问,自然答得耐心有加。
只听顾青道:“听说朝廷规定捐这监生,需要拿米粮来换,不说多少,单说粮食的新陈,品类是黍是米还是稷,学生一概不知啊。”
李秀才摸着胡子笑道:“顾公子不必担忧,如今只需将米粮折成银两交给折桂阁便可,但凡米粮的品种多少,到仓的时日,都会有折桂阁去置办妥当,代为交付官府粮仓。”
“原来还有这么个法子。”
顾青这一年多的邸报书律可不是白看的,此时仍只作不知。
“顾公子请想,这购粮运粮存粮,皆要一一去置办,再这黍多少斤,稷多少斤,其中繁琐想想便让人头疼。若稍有不慎将各种米粮弄混,麻烦事小,误了年期事大。折桂阁这也是为了公子着想。”
李秀才言辞殷殷,态度十分恳切。
顾青点头,“贵阁确实想得周到,如此甚好。”
“只是这中间折换米粮耗损的银子,还得顾公子帮忙想想法子。”
顾青怎会不明白这其中意思,便是暗示要收些折损费,接道:“这原是应该的,贵阁既肯出面料理,学生感激不尽。”
两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顾青见火候差不多,又悄悄追问:“学生听说贵阁的东家亦是姓李?是……”
李秀才捻须一笑,故作高深道:“确是姓李,顾公子既有耳闻,须知天机不可泄露。”
顾青作了悟状,心下暗笑无耻,不就是林厚积这厮的大女婿做的后台。
两人最后一番商讨,实数定在了三百五十两,据董涛之前摸底的行情,这是往高了开的价。
“顾公子莫要心疼这笔银两,捐了监,不过二三年的功夫,便是正经的官身了,要什么方便没有。”李秀才买卖做得老到,这就安抚起金主,让人掏钱掏得心甘。
顾青当场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作为定金,双方约定筹足钱款,以一月为期,若过了期,名额转手他人,五十两定金亦不退回。
李秀才这头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误期,随后开了一纸保引回递顾青,上头大体的意思是朱方府府学准备保荐顾青成为国子监生,请地方上予以配合,提供相关身份文件。
李秀才另又提醒道:“族里的证引,县学教谕开的学籍,禀生的作保文书,必得一样不可少。”
顾青一一应下,告辞出来。
几人径直回了顾青落脚的客栈,方便说话。
董涛听了这半日早已是忍不住,“大人,这林知府通过折桂阁捐监有什么不妥吗?这捐监不是朝廷允了的?顶多需经过这折桂阁做中人,林知府的大女婿搜罗些中人费而已。收了这些银子,林知府虽再谈不上是什么清官,可似乎也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魏方给两人倒上茶来,顾青喝过才细道:“你们原在地方上,不知道京城的旨意,朝廷这些年三令五声不可折银捐监,必得粮米上缴,你可知为的什么?”
“晚生还请大人示下。”
“收了银两,若短斤缺两,以次充好缴进粮仓,只怕还是好的。朱方府鱼米之乡,不逢战乱,何生天灾?倒让有些人生出豹子胆来。
我敢赌林厚积一分银子也未曾换作赈灾粮,全进了他一家子袋里。这监生名额既最少也要二百八十两一个,一年只需指缝里漏出十来个,四千两雪花银便稳进囊中。”
董涛深吸一口气,年入四千两,三年在任,一万两千两白银只少不多,林厚积还谈什么清官,妥妥大贪官一个。
顾青冷笑,别人做官不但得置办行头奴仆车轿,还得花钱交际送礼,到了他这儿倒好,用清官的幌子来挡,连欢场上可怜人的钱都要抠下,真真的无耻到了极致。
草菅人命为一,贪墨捐监折银为二,这两样实证在手,顾青不信扳不倒他林厚积。
朱方府的事至此查得差不离了,顾青手里既有董七爷盗案的人证,又有贪墨捐监的物证。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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