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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二十六年的除夕,因颜铮的不期而至,闽州的这顿年饭吃得更热闹了几分。

依顾青的意思,正堂里摆了两桌席面。顾青,颜铮,董涛三人一桌,还不忘拉了魏方来陪个末席,颜姚和魏大娘则坐了另一桌相陪。

隔着一道院墙,外头爆竹除岁,喧嚣不断,烟气阵阵飘进屋来。顾青高兴,忍不得又贪了几口酒,待到席散了,已是深夜。他身子弱,原就熬不得夜,如今酒上了头,更是有些撑不住。

魏方机灵,要扶顾青往房里去。顾青止了他伸来的手,笑道:“你们自顾自耍,不必拘着,要赌钱的赌钱,要吃酒的吃酒,哪个输了算我的!”

转眼摸出荷包放在桌上,“这些不算,还有人人一份的压岁钱,尽够你们输的。”

众人知他心里乐意,都笑着应了。

顾青回到房里,挽袖绞了把热巾子抹脸,又喝了两盅热茶,这才清醒不少。刚宽了外头衣裳,有人扣门。

他应了声,颜铮推门而入。

屋里燃着几只残烛,顾青只觉事到临头,心静反而无波了。

大抵他这个人,有种罕见的勇气,一旦知道了自个儿自欺欺人,便能够直面起事实来。这等剖心挖肺的勇气,也不知是素来就有,还是多年职业塑成,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顾青指了指临窗的圈椅,让颜铮坐下说话。

两人对面而坐,屋外不时有嬉闹声和爆竹声传来,屋子里却好似另一个世界,凝滞不动。

颜铮默然静坐,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之言。

顾青走后,京里下起连绵大雪,颜铮出门,北风卷着漫天霜雪,路上难见人影。他猛地想起年关将至,衙门快封印了,连镇抚司都要歇了问刑。

永明寺后,借着差事他尚能忘却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一旦停了手头的事,有大把时间容他去想,他只怕要疯魔。

年里长长的休假,如果快马加鞭去闽州呢?念头才起,便像野草疯长,再无可抑制。颜铮飞快估算了日子,立时向左靳告假,当夜便出了城。

经了十数日不分昼夜地赶路,纵行大半个大启,这般舍身去追的,再不是塞外强敌,是他心里的妄念。

此刻,人已在颜铮对面,那狂念终于渐熄下来。

颜铮本以为自己能忍,却原来都是假象,日日能知那人安好,见正屋书房灯燃灯灭,又怎比后来,人去独对空楼。

是他从未相思,不知这鸩毒入骨,忍剔骨之痛亦难拔除。

从此外放经年,过了今夜,再见是遥遥无期。

他只求顾青莫要见了他,就转身避开。

然而顾青,到底没有开口赶客,任颜铮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察觉到顾青的目光,“大人……”颜铮实是不知该说什么,当说什么。

少不得还是顾青开口,“能留几日?”

“一宿。”

顾青无奈摇头,脸上多少带着点苦笑,他虽饮了酒,心思却是清明。

“为这一宿,马不停蹄,夜不能寐,哪怕弄垮了身子也要来回这几千里,值得?”

颜铮定定看着顾青,目如漆黑长夜,唯熠熠瞳光中燃着一把火。

“值得。”

顾青闭目,长叹,睁眼,仗着酒气,再问。

“明远,你可是钟意男子?”

颜铮未答,起身离了座儿,刚健挺拔的身躯立在顾青跟前,直叫屋内那点残光毫无用处。顾青再看不清他神色。

“是。”颜铮恭谨跪低。

短短一字,利落如出剑。

他离得极近,仿佛垂首就能碰着顾青膝头。

顾青便再无话了。

外头猛得一阵噼啪声起,可想众人闹得极欢,里头的人却沉默中各怀心思。

颜铮待那噼啪之声小了,才又道:“大人不必忧心,铮自会恪守本分。若是再生……冒犯之事,任凭大人处置。”

顾青闻言,顿时心上轻了不少,他纵然认了心底的感受,并不意味着已愿意顺从那感受。有颜铮的话作保,顾青自觉主动权又回到了自个手中。

他心一宽,不经意就漏了底,“先起来回话。你这般不要命地赶路,难道我就不心忧吗?”

颜铮听出话里关切,身子一僵,原要起的身姿,硬是压了下来。

他是什么人,战机未明,便敢孤军深入夜袭王营。既知顾青软了心,怎可能放过大好机会,颜铮极快地抬起头来,竟要以下跪之势反迫他上位之人。

“大人,魏方说,你有书信寄我,那上头写的什么?”颜铮声音含磁,低低的,听来莫名蛊惑。

顾青嗅到危险味道,暗骂魏方把他卖了。他如今心思已变,对着颜铮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任他处置,话犹在耳,却已身形相逼,目光灼灼,显是恨不能对他使出镇抚司那套法子,好尽晓他心中隐秘。

颜铮真是越发能耐了,他顾青前世也是条硬汉,怎得就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

顾青被颜铮迫得恼怒,又不肯退一步输了气势,僵持间,忽地心有所悟,颜铮日夜兼程,是想他不再冷着他吧。

鬼使神差,心一软,他听见自己道:“信里说,甚念。”

颜铮猛地起身将顾青圈在椅中,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狂喜,他的目里有熊熊业火,哪怕顾青是缕异世孤魂,终也逃不过这宿命轮回,被它圈起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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