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犯上作者:天夏游龙
几步在廊下站定。
“曾大人是想要问王爷的病情?”
姜岐有些奇怪,他明明说得很是清楚,辽王身子骨强健,调养个十天半个月,日后半点不受影响,无需任何担忧啊。
“我知王爷无碍。”曾析沉吟了一下,终是问道:“顾大人的身子,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回转?”
颜铮未想听到这句,呼吸顿住。
姜岐那头倒很是干脆,“药石无功。”
颜铮所有起念皆成灰。
曾析只觉暗地里松了口气,他接着问:“还有多少时日?”
姜岐没好气地叹了声,“我已尽了全力,若是王爷问起,也只能实话告知。原有五年光景,那是安和二十五年所言,经了闽州这么多事,只怕过不了二十八年冬天。”
颜铮至此,如坠冰窟。
现下已是安和二十七年,曾析顿觉压在心头的大石被挪开,再也无需疑神疑鬼,忧虑妲己作怪了。
两人离开后,颜铮慢慢从隐身之处踱了出来,他茫然立在石阶上,明明春日里满目明艳,他望去,天地失色毫无生机。
他忽然一刻也等不得要见那人,一息一瞬也等不得。
颜铮直接飞掠过整个庭院,冲入顾青房中。
“砰”,门扇毫无征兆地被撞开。
屋内榻上,倚竹轩窗下,那人侧身卧躺如玉山横斜,袍角似闲云散落,手执书卷正静静翻读,一如往日。
这韶光令人贪恋,却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大人!”
顾青惊得从榻上跳起,颜铮什么时候失过大家礼仪,这是出了何等惊天动地十万火急的大事。
他起得太猛,眼前发黑晕眩,身子绵软无力,踏了两步再站不稳。
颜铮冲上前去,将顾青打横抱起,重又轻放回榻上。
他双手发颤,拢紧顾青,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声音涩涩,失了往日的清亮镇定。
“大人,是因了我的缘故吗?”
顾青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不知从何说起,“明远,你怎么了?”
颜铮抬起那双星目,顾青有一霎回到了紫宸殿后的小屋,少年空茫的眼神重又浮现。
他怔怔道:“与我亲近之人,没有一个能有善终。”
顾青陡然明白过来,“你是听谁说了什么?!”想到颜铮许是知道了真相,他竟比他还慌张。
颜铮将顾青欲起的身子摁下,不多时已恢复了理智,“大人,我都知了。”
他目光难得柔和似水,细细端详顾青面容,那玉颜印在他心里,再不可磨灭。
他缓缓起身,似虔诚祷告在顾青额上轻轻一吻,又猛地将顾青抱紧,恨不能将他嵌入怀中。
顾青长长叹息,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回抱眼前人,心里本已藏得极深的隐痛被这怀抱勾起消去,化作丝丝欣喜。
颜铮忽地放开他,快速道:“有人来了。”转身闪入榻后屏风。
人才藏好,齐n就到了门前。
顾青浑身戒备,如临大敌。
齐n心事重重进了屋内,自他醒来之后问了数人,各个向他形容了一番顾青当日是怎么发疯似地救了他。
别人不清楚,齐n可是清楚顾青的身子,天晓得他拖着这么个破壳子是怎么在水里寻着他,又是怎么坚持下来那么长时间的“施法”。
他也曾问过姜岐,姜岐也说不清。
不管顾青用的什么法子,他待他的情义如此深厚,日月可昭。齐n除了感动,心里更有种陌生的情绪流淌,时日久了,几欲溢出,让他难以平静。
他无声走到顾青跟前,将他从地上扶起,伸手慢慢抚上他的面颊,那如画眉目俱已长开,艳丽之下凝着庄静。
齐n从没觉得顾青这般美,他往日竟怎会不知珍惜。
“长卿……”
他低头吻他,顾青的唇冰凉无力,任他予取予夺。
少顷,顾青退开几步,抿着唇道:“主上身子可好些了?”
齐n点头,示意他坐下回话。
顾青亲自给齐n斟上茶,两人对坐无言。
齐n很久不知道为难的滋味了,他原来是来寻狸奴的,原以为狸奴离了他,在贫瘠之地吃够了苦,自然会想回它本来的安乐窝去。
他踌躇满志来救狸奴脱离苦海,谁知末了竟成了狸奴拼死救他。
齐n再也不想顾青离了自己,曾析刚透露了顾青还剩不多的时日,他就坐不住亲自来寻他。
他却也不想再对顾青使手段,他待他如此,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使出来,他都觉不堪。
齐n缓缓开口,“府里无名分的,我俱会遣散。王妃如今吃斋念佛,白侧妃我自会送她去庵堂。”
他进屋除了唤人,并不曾说话,一开口便是重重允诺。
齐n还记得顾青当日的话,想要一心人,眼耳身意都属一人。
顾青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他让他观感复杂不是毫无来由,计谋手段也好,光明磊落也罢,他都能坦然使出,还能击之必中。
如果这样的人物仅仅只是他的上司,他定会少了无数烦恼。
可惜,世事常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