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难缠作者:凌晨筆缘
第29节
“去哪都行,衡儿想去哪,都行。”宇文淇看着他,目光太过直接让柳筠衡下意识的回避了一下。
柳筠衡笑了笑,一边握住宇文淇的手带他写字,一边应道:“那我等你。”
柳筠衡在微烟来看他时曾经问过她,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微烟迟疑了很久,才说了先时发生的事情。
说到失忆的时候,柳筠衡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有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在想什么?”宇文淇见他愣神,轻声问道。
“没事,在想你方才的话。”柳筠衡依旧是笑了笑,他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怕问了又会伤了宇文淇的心。
宇文淇心里有底,他知道柳筠衡在担心什么。只是自己如今□□无术,终是国与家难两全。
“别多想,,如今青门饮一切安好,我这也没多大的事,你如今安心待着就好。你忙碌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宇文淇停下笔笑道,他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又看了看柳筠衡带他写的。
“你的字写的真好,我……”宇文淇还想说什么,却被柳筠衡伸手掩住。
“静下心来写,习惯都成。”柳筠衡说着,拿起笔,又写了几个字。
“你写着,我出去走走。”柳筠衡把笔塞进他手里,扶着他的肩站了起来。
宇文淇看了看他,也没跟上去。柳筠衡最近的不对劲他看在眼里,但也不知如何对他说起。
或许有的时候,他们相互能为对方做的,只有陪伴。
夜里,柳筠衡睡在宇文淇身旁,被他翻身的动静弄醒。
“怎么了?”柳筠衡轻声问道,他都能感觉枕边之人一宿未眠。
宇文淇没动,闭着眼,放匀呼吸,却没想整个人被柳筠衡从身后抱住。
“若要瞒我,只怕还得再过十年八年,说吧。”柳筠衡的声音带笑,温柔的问着话。
宇文淇轻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你作何不睡?难不成是我弄醒了你?”
“还真是。”
“在担心你的身子。那日微烟姑娘来,和你说了吧。你如今忘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每次聊天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你提。”他不过说了几句,却不知轻叹了几次。
柳筠衡听完越发笑了,他轻轻揉了揉宇文淇的头,轻轻的笑道:“别这么杞人忧天,别怕。”
宇文淇翻过身抱住他,竟不知是太累亦或者夜太深,抱着,慢慢睡去。
柳筠衡看着他依旧是笑了笑,其实,阿淇,我比你更怕。我怕我哪天醒了,连你都不认识了。你待我的好,我都努力的记着,可我又能如何呢?
阿淇,若是我真的忘了所有,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皇上这病老身是无力回天了,晚点,老身随你去见见筠衡吧。”鬼医好不容易回了长安,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被接进宫里。
宇文淇点了点头,偏殿无人,他皱了皱眉问道:“筠衡如今身子似无大碍,只是他忘得越来越快。”
鬼医犹豫了一下,问他:“若是老身要带他走,你可愿意?”
“我……”宇文淇一时竟是接不下话,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被人说了出来,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莫要担心,老身随你去看看。”鬼医见他的反应,心里自然有数。她也不为难他,起身同他一起回了景王府。
“你最近神思费的过了,青门饮好好的,太子这边也好好的,你在思虑什么?”鬼医搭了把脉,看着他有些微怒。
柳筠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也无事可想。只是自己真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先时找了微烟问了。我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也不记得先时发生过什么。”
鬼医心里一顿,试探的问他:“真的都不记得了?”
柳筠衡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遇见太子的么?”
柳筠衡点了点头:“那年进宫唱戏,他从树上跌下,我路过,接住了他。”
“你可还记得为何要帮他?”鬼医又问。
柳筠衡点头,他笑:“再如何,也不敢忘了这个。爷爷会训我的。”
“修明真是有福啊,不是亲的,比亲的还亲。”鬼医笑了笑,“老身在这儿待几日,帮你打理一下身子,看看会不会好些。”
“如此,就有劳前辈了。”柳筠衡欠了欠身。
“我看你功夫都恢复差不多了,你不会是练功练成这样吧?”鬼医打趣道。
柳筠衡摇头道:“没有的事,内力大部分是阿淇传给我的。我随他回来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武功,先时还中了穿心散,更是不敢轻易在练。”
“穿心散,对,程风和老身提过。老身差点忘了这茬事。你还是自己担心点,这毒还没完全散去。唉,你说你,老身还不知他这有没有那些东西可以配药。”鬼医碎碎的念了一通。
柳筠衡倒是一点不担心,对她道:“若是药材没有,筠衡可以让程风弄。”
“行,你自己看着办就是,老身去想想,该给你配一个怎样的方子才是。”鬼医说着,慢慢站起身。忽而又回头道,“你还是别多想,省的越发不好。”
鬼医走出门的时候,见宇文淇就在门外站着,也不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进去。自己则跟着秋枫去了下榻的厢房。
宇文淇走进来时,见柳筠衡低头沉思,也不去叫他。见他抬头了,不过是冲他一笑。
“虽然不希望你离开,但是你如今这样的身子,鬼医前辈若是要带你走,你就随她去吧。等我办妥了事,我去找你。”
他想了好几天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发现眼睛有些模糊。
☆、皇帝驾崩
柳筠衡发怔了半天,点了点头,却又猛地摇了摇头。他轻声道:“我不走,我陪你。没事。”
“你……”
“多大了,还这样?”柳筠衡笑道,看着他有的时候也会忘却自己的年岁,忘了如今的自己已经快是而立的年岁。
这是不是也是失忆的缘故,真的会忘了一切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勉强的笑道:“行吧,都听你的。我一会还得进宫去,父皇的病越发的严重了。”
柳筠衡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又笑了笑:“你去看的时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别让皇上看着你,反而担心。”
“放心,我知道的。”宇文淇笑了笑。
“我一会儿去一下将军府,晚些时候再回来。我的事,你莫要悬心。”柳筠衡说着,同他一道站起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了笑:“那我也走了,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必,难道我还不认路了么?”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
宇文淇回到宫里,守在皇帝床前的时候,皇帝正在昏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醒了,见他在身旁,也只是笑笑。
继而,皇帝用沙哑声音,开始对他说起朝堂的种种。
“你很早,就在朝堂有了安排,只是却没人发现。朕也是前些时候才察觉的,你很聪明。”皇帝的表情很缓和,这个孩子,只是可惜太少去亲近了。
如今扫清了一切的阻碍,也再无多少时日亲近了。
宇文淇闻言笑了,皇帝察觉的,终究不会是他的安排。
“你笑什么?”皇帝有些奇怪,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慌。
宇文淇看了看他,笑道:“父皇既说起,儿臣便说吧。那些不是儿臣的人,是母妃的母族布下的。还记得那一年父皇问起儿臣在府上豢养伶人之事么?还真不是什么伶人,只是都是他的。”
“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呢,为何愿意同你在一处?日后你若登基,他该如何?”皇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对方的能力太强,让他有些担忧。
这样的一股势力在朝中不知多少年了,却是一点也没有对他产生过抗衡。
宇文淇依旧在笑,他道:“我们很好,再者儿臣如今已接手,父皇不必多虑。”
皇帝点了点头,依旧是沙哑的声音对他道:“朕走后,只求能与你母妃合葬一穴。”
“儿臣遵命。”
“东西都在太后处,到时候太后会给你。”皇帝又道。
“好。”
皇帝忽然猛地咳了几声,边咳边道:“小七,朕……对……对不起……对不起你。”
宇文淇听到这话,心猛地一沉。他见皇帝伸出手来,便忙握住,轻声道:“儿臣在。”
皇帝依旧在咳,咳得厉害,又是一堆的血。
皇帝咳了一阵,便闭眼睡去。醒来时,见到宇文溪,宇文沐和皇贵妃,也只是笑了笑,他歪头看了看一直守在床边的宇文淇,满意的合了眼。
这一次,皇帝再没醒过来。
宇文淇看着皇帝,闭了闭眼,好半晌,也只是默默垂泪。或许人在的时候还会有埋怨的心思,走了,一切都没了。也再不会恨了。
这个生了他却从小对他漠不关心的人,从此之后,真的要对他不闻不问了。
宇文淇只觉得耳畔都是他们哭泣的声音,他默默的站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一直服侍皇帝的太监道:“公公去办吧。”
宇文淇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敢多待。只是走出门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嗓子腥甜,没忍住吐了一口血出来。
“阿淇!”宇文溪觉察他的不对劲,正想着要不要起身陪他,便见他扶着门槛吐了一口血。
“太子殿下。”马上有宫女过来搀扶,宇文淇摆了摆手,道了声不用。一个人慢慢的往外走去。
“七哥哥,阿沐已经没有父皇了,七哥哥可不能出事啊。”宇文沐追了出来,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拉着宇文淇的手不放。
宇文淇看着他也是一脸心疼,只能跪坐下来对她道:“莫哭,七哥没事,父皇也不想见阿沐哭的。”
宇文沐抽噎的点了点头。
皇帝的丧事办的不算特别的隆重,只是特别的得体。这是皇帝生前的要求,故而宇文淇也只能尊他遗愿。
登基的圣旨很快就昭告天下,宇文淇被太后叫去的时候,只说了登基之后还住锦瑟殿。太后应允了。
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柳筠衡,宇文淇也是颇为无奈。三日之后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将军府。
“太子殿下?”楚天寒见他来时还有些惊讶。
“筠衡在哪?”宇文淇直接问道。
楚天寒笑了笑,指了指后花园的方向。他道:“一个人在后花园待了一早上了,谁去也不理。”
宇文淇道了声谢,忙往那边去。他忽然心里有些不安,几天没见,竟也不知他会如何。
将军府的后花园设计的简单,这里毕竟只是他们在长安城里暂时的落脚之处。
“筠衡,筠衡。”宇文淇见到他时,见他眉眼带笑,这才松了口气。
“你来了。”柳筠衡看着他,指了指棋桌对面,示意他坐。
宇文淇亦是笑,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
“闲着无聊,我过来自己解一个棋局。想着半日,还是想不出。”柳筠衡指了指棋局。
“和我回家好不好?”宇文淇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开始堵得难受。
柳筠衡点了点头,笑了:“你今日来接我,可是回王府,若不是我便不回了。”他一脸淡然,看着他慢慢的说着。
“你比我还挑,自然是回王府去。登基大典是三日之后,你可以在王府等我,也可以去锦瑟殿。”宇文淇含笑应道,说着,伸手向他。
柳筠衡也不客气,拉住他的手起身。
“阿淇。”
“嗯?”
柳筠衡摇了摇头,随他离开。
一直回到王府,柳筠衡才开了口道:“阿淇,我还在。”
宇文淇怔了一下,笑了,还是他懂他。
“好。”
我做不了别的,只能陪着你。大风大浪反而无所畏惧,最怕的是面上还必须撑着,而心里早已不知崩溃成怎样,却不敢半点显露。
宇文淇靠在他身上,连看着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抱着他,抱着他。
这世间难得一知己,幸而我遇见了你。
“明日开始,我可能只能留在宫里了,至少不会像先时那般日日能回王府。你呢?可愿随我进去住着?”宇文淇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在一旁弹琴的柳筠衡
“你还会放过我不成?”柳筠衡笑道,说着又拨了两个音。
“哈,知我者筠衡耶。”宇文淇笑得愉快,略带一点小得意。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有何好得意的,若是不应你,我留这定要添事。你这人,难不成还能让我回落青谷去?”
“那就进宫去,想出来时,用你身上那块玉佩就好。”宇文淇说着,继续埋头处理奏折。
柳筠衡没理他,低头看了看琴弦,又拨了两个音。
“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啊,等等,你刚刚应了。”宇文淇微微蹙眉,侧耳听着他的琴音。
柳筠衡笑了,摇了摇头,幸而一开始就没小看这个人。他起弦又弹了一曲。
“这些年,多亏了你,让我接手的不是烂摊子。”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宇文淇终于停了笔。
这几日要处理的奏折,真让他怀疑是他先时不上朝的惩罚。多的他每日闭眼都是奏折,难怪二哥那日会对着自己大发雷霆。
“这些么,要谢你去谢程风,这边的事都是他在打理。我也不怎么过问,有的事,如今想来就算是他说了,我也不记得了。”柳筠衡看着他,笑了笑。他如今已经接受了自己身体的情况,想着不过是能捱着就捱着。
宇文淇起身,走了过来看着他道:“你不必这么较真。衡儿,我那日去皇陵,见到母妃了。”
柳筠衡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不是一直想见一次么,算不算如愿以偿?”
“算,那里面的画像我听公公说是父皇画的,比宫里的那些都好。想来母妃也是愿意的,而我也不再奢求什么。那时候总想着还母妃一个清白,只是我没想到,给母妃平冤的,是父皇。”宇文淇说着这些话,眼角带泪,唇角却隐隐带着笑意。
“来,坐着。”柳筠衡笑着,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母妃当年是为了整个大祁赴死。故而很多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如今大事已定,你该考虑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而不是顾忌儿女情长。”
这是柳筠衡第一次对他谈起朝政,大局为重,宇文淇心里一怔,笑了。
☆、原来如此
登基前夜,宇文淇在锦瑟殿里对着灯烛愣是没去睡。
“你是打算让朝臣看着新帝一脸憔悴么?再不睡我点你穴了。”柳筠衡催了几次见他不理多少还是有些怒了。
宇文淇听到“点穴”二字,转头瞪了他一眼,这才起身走到床边。
只是这一夜仍是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快四更,宇文淇这才睡稳。弄得柳筠衡还真是一夜未眠,一直看着他。
宇文淇临走的时候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柳筠衡,不放心,伸手点了他的睡穴。
大典结束之后,宇文淇很快回了锦瑟殿,却没了柳筠衡的人影。
“秋枫,剪桐,他人呢?”
“没见,公子不在屋里么?”秋枫摇了摇头。
“没事。”宇文淇只觉得不对劲,他又折回去。想想那年的事情,估计还是在屋里。
回屋依然没见,宇文淇怒了,大叫了一声:“柳筠衡!”
“何事?”这一声传来的方向竟然是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