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京郊城墙根下。
外城不允许小商小贩们逗留,更不让做生意买卖,方圆几十丈肃清得干干净净。
而官道旁萧索的古树林则是士兵无暇顾及的死角,此刻,黑压压的人影你挨我我挨你地挤在几个临时搭起的草棚之中,天寒地冻,甚至不见一块挡风避雨的破布。
早些时候还能生火取暖,风雪骤来,草木都浸湿泡软了,根本点不着,即便点着了也全是黑烟,熏人得紧。
前两日北风过境,滴水成冰,已经冻死了几个短命的,带头的中年人枯坐在一块石头上,望了眼背后的大帮同乡,眉头深锁地叼着草根。
耳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传过来。
两个年轻汉子似乎在尝试点火堆。
有妇人哄着半大的孩童宽慰道:“再忍忍,啊。等进了城咱们就有热粥吃了。”
“京城里家境殷实的官商可多呢,讲究积德行善。尤其腊月里,听说啊,穷苦人若去敲那大宅院的角门,管事的二话不说,都得给碗热汤饭——这可是主人家叮嘱的,图个吉利。”
可惜小孩儿不吃画饼那一套,固执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城啊?”
妇人顿了片刻,依旧车轱辘似的回答:“再等等,快了,快了。”
中年人发愁地收回视线。
冒着黑烟的火终于烧着了,有暖意总比没有的好。
不多时,底下的汉子就捧来烤好的干馒头递给他,叫他“四哥”。
这位“四哥”接了,却良久没吃。
他捏着那块果腹尚且不足的干粮,狠狠地咬了咬牙,朝自己的小弟说道:“不行。”
“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进城。”
他斩钉截铁:“就是闯,也得闯进去!”
方灵均雇的小轿一入怀恩街就放下了,他在前街下了轿。
因得今夜冰戏节的缘故,这条街格外拥堵,车马轿辇穿梭其中,很容易水泄不通,横竖“杯莫停”离得不远,还不如走着去更快些。
酒宴做东的是六皇子宇文效。
约莫两日前,他身边的宫人特地登门递来拜帖,说是想请教他一些文章上的深浅。
这倒令方灵均奇怪了片晌。
皇子效在学业上成绩平平,反倒听说他与禁宫守卫来往甚密,私交颇好,还在夏侯副统领处学过几套枪法,听着更像是要走习武一路。
怎么正儿八经地设宴找他讨教起诗文来了?
不过小方大人到底是读圣贤书的儒生,奇怪归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