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哥不知是几时来到他背后的,宇文承一言未发,就这么陪着他遥望着送亲的人马渐行渐消。
六皇子眼珠依旧一转不转,只开口道:“其实,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我知道姝姐姐利用我,知道她对我的好皆是有所求,也知道怀恩街灾民之事,是她有意让我揽全责……”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像是在问他,又仿佛是自语,“宫里,也没别的人对我好了。”
“至少她待我是真心实意的……至少我认为是真心实意的。”
“在这皇城,要么变成我,要么变成宇文笙,没得选了。”
宇文承是过来人,见状既无法苛责他什么,亦找不出话来宽慰,最后伸出手,在少年的肩头上轻轻一摁。
车马从永平城北门而出,上百抬嫁妆披红挂彩地踏上西行往北的路,隋策握着缰绳在马背上慢条斯理地欣赏四下的风景。
此番赶路不比他自己骑马利落,拖着十里红妆还有一大帮不禁风雨的侍婢宫女,少说也得耽搁四五天。
真是想想都觉得难熬。
最后一队压阵的骑兵离开京城,城郊树下的年轻公子终于收回视线,垂首叹了口气,或许叹完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而叹,满心复杂地掉头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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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策走后的第七日。
这块南疆沙盘图果真非同一般,忙活至此也才完成了十之二三。
商音在一堆木头块中翻拣良久,忍无可忍地“嗷呜”一声,一脑袋栽进拼图里,有气无力道:
“啊,好烦,烦死了!”
今秋正窝在椅子上做针线,闻言见怪不怪地掀眼皮,“您又怎么啦。”
“觉得不好玩,不玩不就是了,驸马爷也没逼着您非得拼完呀,干嘛这么苛待自个儿。”
“我不是在烦这个。”她恹恹地侧目,“他是没逼着我拼图,可他逼着我给答复啊。”
商音低声嘀咕,“都发愁几天了……”
“有什么可愁的。”
大宫女挑着眉,别有深意地瞅她一眼,“您会犹豫,证明您心里有人家呗,这还犹豫个什么呀,横竖您二位亲都成了,就差一个圆房,这跟旁人比起来得省多少事儿。”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商音支起身,“本公主是有宏图伟业要完成的。”
推翻梁氏,揭露梁家的恶行是其一,最好还能改善地位,青史留名……当然后者是个添头,量力而行,不能强求。
“隋策自己在朝中的人脉就有限,可用的也不过是些无权无势只会斗嘴皮的言官,顶多给梁国丈挠个痒痒。他爹一辈子和气生财,媳妇让纳妾就纳妾,让瞒着儿子就瞒着儿子,媳妇没了,便对隋策言听计从,指东不敢往西的,更别提杨夫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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