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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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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丑了我拒绝作者:阿辞姑娘

第20节

据说这是三万年前,相氏一族跻身于永安洲占天十大氏族时,高祖相奚立下的家训,但那已是万年前的事了。高祖相奚在世之时,相氏并不像现在这样繁荣鼎盛,相氏后裔都以为这不过高祖相奚为了敛避锋芒而立下的家训,可如今相氏在永安洲一家独大,并不需要再遵循这些老规矩了,于是他们便开始插手帝王之事。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是第一个逆天改命的人。

他母亲从小教导他,要以智、仁、圣、义、忠、和六德敎万民;要做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1,成为相氏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也是一直以此为训,每日内省,激励着自己。

他通过推算天道运行演化的规律,将永安洲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之境,他让那些生来困苦贫穷的百姓有软袄棉絮暖身,有热酒暖食可享,可他最终的到的却是双目尽瞎,受尽家族的冷落和欺辱,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到了仙医那世,已然转世的他却不忘前世记忆,但他不再对他人诉说他通晓命运之事,每日只是简单的洒扫,药理,与山中草木为生。可他不仅没有忘掉前世的事,前世那通晓天命的天赋也还在,甚至更厉害了一些。他想起上辈子最后推算出了无仙洲祸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登上了九重天修习仙术。

结果在庞大的天道天命之前,他的一切行径不过是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成魔那一世,他从黑羽军剑冢离开时一滴血鲜血溅到长雪洲的冰泉涧中一块万年玄铁上,点开了玄铁灵智,而那块玄铁却到了骨灵手上,被制成灵剑。临死之际,霜承来到了他身边,将他神魂融入霜承剑中,替他温养修复魂魄,这期间他想了很多事,想了许久,才发觉成魔之后,心中抱有的仍然不是嗜血杀人的魔族本性,而是满脑子想着如何为百汀洲众修道人士免除灾祸,还云采夜上辈子带他离开无仙洲恩情的自己真是可笑之极。

然而最令他觉得讽刺的,是他入了枉死城之后才发现当初立下“可观天命,不可改命”相氏家训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鸦白持剑立于城门之上,如雪的发丝在半空中轻轻浮动:“我觉得,这四世过来我没有做对一件事。”

“霜承,其实你也不应该救我。既然天道觉得我做的都是错事,那便证明我不应该救云采夜,不该救这么多人……”。鸦白勾了勾唇角,声音压得低低的,“救了多少人,就该杀多少人……让一切重回原点,这样才好……”

霜承剑在他手中轻震,也不知是应是否。

云采夜在空旷的城池中唤了几声鸦白的名字,却不闻回应,这满地的残尸浓血也熏得他阵阵作呕,极为不适,于是他又向前踏了几步,雪白的布鞋踩在被鲜血浸红的沙地上,发出几道“嗤嗤”的响声,是这寂静的死城中给他的唯一回应。

烛渊跟在他身后,越往前走眉峰便皱得越高,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注视着他们,但他屡屡回头却始终不见身后有人出现。

越想越不对劲,烛渊上前抬手拉住云采夜的胳膊,想让他别再往前走了,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如金属划破疾风的破空声却在两人身后响起,带来无尽的霜寒之意,烛渊瞳孔猛然一缩,抻手欲将云采夜推开剑气中心,但云采夜速度却比他还快,迅速转身从剑鞘中抽出渡生,抬剑扛下霜承剑剑气。

相撞的两道剑气均有摧朽拉枯之势,站在赤霞城外的众人只听到城中传来一声几乎快要冲破云霄的巨响,随后便以以赤霞城为圆心掀起滔天的气浪,拂起漫天的黄沙,如海浪般呼啸轰鸣而至。

清浪看到此景,立即拔剑欲冲到城中,却被宇文猛抬手拦下。

“宇文猛!我师父在里面!”清浪脸色铁青,焦躁无比在原地踱步。

“我知道。”宇文猛看也不看他,声音淡淡的,“还不到三个时辰。”

清浪拔高声音,啐了一声:“还不到三个时辰?!里面都开打了!”

青释拉住清浪的胳膊,皱眉道:“师弟……”

“你想做个好徒弟,就在这好好等着。”宇文猛闻言,看了他一眼,如黑曜石般的深瞳看不出喜怒,“反正你去了也是送死。”

清浪捏紧拳头,咬紧了牙槽却说不出一句话——毕竟宇文猛说的却是是实话。

滔天的黄沙巨浪平息之后,赤霞城城壁便被一层晶莹的冰霜所覆盖,恍若一座冰雕的雪城矗立在这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之中,而徘徊在城池上空中的黑色云团却并未散开,并渐渐有紫色的雷电如龙蛇般在其中穿梭闪烁。

宇文猛见到此景却是微微皱起了眉,他先前以为这团黑云是鸦白搞出来的东西,所以并未在意,但眼下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渡生和霜承均是寒冰灵器,交战之时冰霜覆地,雪虐风饕是很常见的事,但绝不会有紫色雷电产生,而如今徘徊在赤霞城上空的这团黑云,倒更像是渡劫时天雷酝酿待降的情景。

可云采夜和他的小徒弟早已是仙,而鸦白是剑灵,断然不会有渡劫一事发生,那唯一的可能……这不是渡劫之雷,而是天道震怒时落下的紫极天雷!

宇文猛双目一暗,抬手示意身后的军将做好准备,开口道:“再等半个时辰,你师父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没出来,我们就攻进去。”

清浪听到宇文猛这么说,还有些惊讶,暗道他怎么忽然转了个性子。但宇文猛愿意提前攻城他倒是十分愿意的,闻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青释看着清浪这幅高兴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的焦虑便更盛了几分,只觉自己这个三师弟还真是脑袋少根筋,宇文猛先前还一口咬定,要等足三个时辰才肯攻城,先下改了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恐怕是城中有异变突生。

希望师尊没什么事才好,青释在心底暗暗期望着。

☆、第94章折骨8

烛渊听力何其敏锐,他能听到剑阵中心青年和鸦白的对话,也能听到青年发出的那一声痛呼。

他连忙冲到剑阵中心,以自身身躯为盾抵下鸦白的一道全力之击,剑气在他背后划出一道几可见骨的伤痕,烛渊却恍若感觉不到丝毫痛楚般转身,直勾勾地盯着鸦白。

鸦白此时也停下了攻击,站在原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发出一声嗤笑,对烛渊道:“你很奇怪,我能看清许多人的命运,却始终看不清你的。”

烛渊心道:废话,老子又不是这个世界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烛渊没说出口,只是把云采夜挡得更密实了一些,低声道:“师尊,我来对付他。”

烛渊一转身,背后那道骇人的伤口便露了出来,云采夜眼睫一颤,看着伤口周围翻起的皮肉和不断往外溢出的鲜血,心中完全肯定鸦白那一剑确实抱着将他一击斩杀的决心——他果真无法回头了。

“不要硬拼。”云采夜上前拉住烛渊的胳膊,同时扯下腰间的一块玉牌捏碎。

守在城外的宇文猛腰间也有这样的一块玉牌,只听“叮铃”的一声清响,像是得到什么号令一般,宇文猛举起右手的巨剑,对身后的将士们吼道:“攻城!”

话音一落,二十万天兵便随着宇文猛的步伐带着千军万马踏骑而来的气势怒吼着朝赤霞城攻去,城池上空的乌云在天际嘶鸣着翻涌出一道道雷光闪电,城中血液的腥味穿过层层冰霜弥散在众人鼻前。

清浪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宇文猛绝尘而去,愣愣道:“这不还不到一个时辰吗?”

青川上前用剑拍了一下清浪的头:“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快走!”

然而他们还未靠近赤霞城,便见艳红色的血水以被冰霜覆盖的城池为中心,从地下不断的渗涌而出,迅速流淌蔓延着浸湿周围的每一寸沙地,尖利的鬼魄嘶叫着从沙地中奔爬而出,与那些蜂拥上前的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扬起漫天飞舞血雾。

低垂的天幕下,被赤霞城中吹来的风雪掩埋的哀鸣和剑影又在烈风中绽开,仅仅片刻,原本寂静的卞沙洲沙漠便成了已成千上万死魂的海洋。

鬼魅理应是惧怕金仙,但这些从地下钻出的怨魂恶鬼却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惧怕仙兵身上可以灼烧他们至魂飞魄散的仙气,即使被撕烂的皮肉中不断溢出鲜血,他们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完全黑化的眼瞳中含着幽暗晦涩而凌厉的邪光,扭曲的面容狰狞而可怖,犹如笼中困兽般咆哮着绞杀一个又一个仙兵,烟尘四起,血肉飞溅,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我操!”清浪高声骂着砍下一个怨鬼的头颅,但那没了头颅的怨鬼身体却还在动着,扑到清浪身上狠狠掐着他的脖子,“这些鬼是疯了吗?!这他妈到底什么玩意?根本就杀不完啊!”

青释从他身后将那怨鬼双臂砍断,没了胳膊支撑的身体轰然倒地,但没一会又长出了新的肢体,而那两只残臂却还死死地掐在清浪脖颈上,掐得他差点翻白眼。

“三师弟!你不是会喷火吗?快喷啊!”青释与清浪背靠背站立,焦急地说道。

清浪啐了一声:“操!二师兄你他妈还会念经呢!你怎么不念经?!”

青释从怀中掏出他收藏了好几年的佛珠寡到胸前:“我念过了,没用啊!看来这些恶鬼要道士来才能将其收服!”

“那你还让我喷火?”清浪闻言更气了,“喷火有用吗?”

青释大声道:“你都没喷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那行……我试试!”清浪说完,便收了手中的长剑,仰头对天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龙鸣,而后变为一条红龙冲天而起,在空中腾云驾雾几番降身,喷出炽热的龙息将怨魂恶鬼尽数焚尽。

正当他转身欲直接飞向赤霞城时,城池上方的乌云团却突然降下一道稍细的紫色天雷,劈到龙身之上,将他背后的龙鬃烧秃。

宇文猛让手下备了攻城弩,搭好金色的钢翎箭后对青释道:“不想你师弟死的话,就让他回来。”

青释一惊,立即抬头对清浪喊道:“师弟快回来!”

其实不用青释喊话,清浪被那道天雷劈了之后便觉浑身剧痛,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轰然坠地,甚至打乱了一部分攻城弩的阵型。

宇文猛见此双目更冷,和如今赤霞城城墙的的厚厚冰霜有得一拼。青释将坠地变为人形的清浪拖到身侧后干巴巴地道歉:“阿弥陀佛,将军您要以慈悲为怀啊……”

宇文猛看也不看他们俩,挥手指挥攻城弩军道:“放箭!”

他话音一落,攻城弩军便纷纷撤手放箭,漫天的金色箭矢犹如天雨坠地,响箭穿破空气,划破风声朝赤霞城飞去。但箭一近城,便被一道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屏障挡住,相撞后尽数坠落至地。

清浪看着一幕说道:“根本没用啊!”

宇文猛没有说话,仔细端详了一会那道屏障,随后抬手让手下停下一切动作,不必再浪费箭矢攻城。

清浪看了他一眼,催促道:“你怎么让他们停下了?继续攻城啊。”

“不用了。”宇文猛抬头,望着赤霞城上越来越浓蕴的雷云,“这应该是霜承剑阵,除非剑碎,否则无计可破。

此时已值日落时分,暮色合围,血色残阳之下,白日的炙热早已化作苍凉,剩余的十几万仙军身着银甲,站在莽莽黄沙之上,倒映在天穹之下宛若尘芒,夜风又过沙丘,喧嚷归静,满眼苍凉。

“……那我师父呢?”清浪睁着眼睛,踉跄地向前几步不再恐惧宇文猛那张冷脸,拽住他的袖子,“你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剑阵,我师父和我师弟都还在里面,不能停止攻城,我说不能停!你听到没有?”

他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徘徊在赤霞城上空的那团雷云他还是认识的,更别提他刚才还被劈了一下。

清浪双目通红,悲痛地怒吼道:“鸦白想死,他凭什么拉着我师父去陪葬!”

宇文猛站在原地缄默了须臾,忽而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兵将喊道:“众将士听令!”

“是!”

“继续攻城!”

“是!”

清浪闻言,立时闭上了眼睛松了口气,但心弦却并未完全放松——那团雷云越来越浓蕴了。

“我真是没用。”清浪扔掉他的剑,愣愣地坐到沙土上,“那个时候我应该跟着师父进去的。”

赤霞城中——

鸦白化为剑影,招招凌厉直接朝云采夜和烛渊两人攻去,然不多时,城池顶上的雷云便降下一道紫雷,狠狠地劈在赤霞城外淡色的屏障上,竟隐隐透出些裂痕来。

城外攻城的天兵还以为是箭矢起作用了,便攻得更起劲了。鸦白与霜承神魂相连,紫极天雷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叫霜承忍不住哀鸣了一声,鸦白感受到霜承的痛苦后,便立即停下了攻势。

霜承赶紧动了动,说道:“主上,我无妨——”

“撤掉护屏吧。”鸦白打断了霜承的话。

“可是外边还有天将!”

“时间足够了。”鸦白抬起眼眸,用看死人的眼神望着云采夜,“该结束了……”

烛渊对上鸦白的眼神后,瞳孔猛然收细,迅速将云采夜搂入怀中。下一瞬,便见两道巨大的黑色鳞翅在城池上空绽开,伴随着尖锐的厉啸带起凌冽的罡风,宛如利刃般摧毁赤霞城每一道城墙和房屋,将其移为破碎的残垣废墟。

与此同时,那在赤霞城上空酝酿已久的雷云旋涡顷刻间光芒大盛,降下一道足以吞灭一洲的烈光巨雷,带着剑锋破风时发出的呼啸声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而下,落在赤霞城中。

后天界史书记载:

赤霞城城破之日,霜承剑剑灵为救剑主鸦白,引天雷所灌体,剑身碎裂,剑灵消散。

杀神鸦白不知所踪。

☆、第95章折骨9

清浪迈开双腿,跑得极快。

那黑色巨兽见他们几人过来,便低低地吼了一声,龙鸣悠长而哀伤,随后将两扇巨大的鳞翅散开露出被他护在怀里的青年来。

云采夜以剑杵地半跪在成冰的地面上,左手死死压着右肩胛处巨大的伤口。他半个衣衫都被染红了,更还有无数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滑落,在冰面上砸出一圈圈红花,渐渐凝聚为一滩血水。

见清浪几人朝他过来,云采夜眨了几下眼便松开了手中的渡生,往后一靠倒下了。

清浪见此情景猛然一惊,更加快了步伐,但他双手刚刚触及青年的衣衫,便听烛渊吼道:“别动他!”

烛渊变回人形,他的状况也不太好,右眼下的脸庞连着露在外面的脖颈上全是烤焦的痕迹,甚至发出些熟肉的味道。清浪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便见烛渊靠近云采夜,扶着他的右手轻柔地把青年揽入怀中,清浪这时才看清云采夜那道伤痕——肩胛上的森森白骨已经露了出来,被锋利的剑削断一半,和底下的骨肉孱弱地连着,可以想象,只要那剑再往下深一些,便可将青年的右臂完全斩断。

清浪拜入云剑门已有万年,在这万年时光时,他从未见过云采夜有过分毫狼狈,更别说是现在这幅重伤的模样,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宛如雪峰之间迎着风霜而生的花,满身皆是清冷疏然,唯有在见到他所重视的弟子和挚友时,才能在那淡漠的眉眼间瞥见活人的喜悲哀乐。

若云采夜是个普通的凡人,那他这条右臂恐怕是不能要了;然而就算他是金仙之体,霜承剑的剑气也已将他仙骨斩得近断,需要养上好一段才能恢复过来。

“小师弟,你还好吧?”青释青川几人在后赶到,在望见烛渊身上焦黑的痕迹上也忍不住出言问道。

“我没事。”烛渊抱着云采夜起身,动作间满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先带师尊回云剑门。”

他起身间,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遮掩过去,云剑门几人注意力都在云采夜身上,自然是没有发现烛渊的异常。唯有宇文猛因好奇他是如何在天雷的轰击之下护住云采夜的而一直注视着他,才没错过这个小动作。

宇文猛眉梢一挑,对几人遥遥地喊道:“你们先去医谷吧,歩医在那,这里我来守着。”

清浪听到宇文猛这话才猛然顿悟——鸦白虽然已被除去,但赤霞城几乎全毁,自然要有人留下了处理后事。他师尊和小师弟受了重伤,可宇文猛也折损了几万仙兵,他将此事完全揽下,也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忙。

烛渊抬眸看了宇文猛一眼,没有拒绝,对清浪几人说话,声音有些低弱:“走吧。”

青川闻言,却朝烛渊伸出了双手道:“小师弟,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师尊还是我来抱吧。”

“我不愿意。”烛渊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对师尊的占有欲,再次强调道,“我没事,快走吧。”

青川还想再说些什么,青崖就在一旁拐了他一肘子,示意他闭嘴。清浪也在一边说话:“就是,大师兄你平日里下手就没轻没重,要抱也是我来才对。”

青川瞥了他一眼道:“呵,好像你打人多轻一样。”

烛渊没理会两人的争论,他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云采夜身上,希望他的速度再快一些,好把青年送到歩医那里减轻的他的痛苦。烛渊垂下眼眸,望着云采夜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暗红的血瞳顿时变得幽暗——鸦白根本就没死!

毁的只是他那把霜承剑。

他下令让霜承撤去护屏之后挥出的那一剑,是抱着必杀云采夜,再不济也要斩断他的右臂的决心。他虽然及时护住了云采夜,承担去了大部分剑气,但仍让青年受了重伤。

而天雷降得也确实猝不及防,落下的那一刻鸦白眼底的惊诧不似作假,想来他也是低估了天道想要绞杀他的决心,只是天雷刚将他的焚尽,那霜承剑便迎了天雷而上,引天雷灌体,落了个身灵消散的下场。

正如他将云采夜护得好好的一般,那霜承剑灵也把鸦白护得严严实实,魂魄根骨根本就没受伤,恐怕他除了被毁和失了一把极好的灵剑以外,没有一点损失。

思到此处,烛渊便对站在他身边的几人道:“几位师兄送到这里就行,那鸦白还未死,恐怕——”

“什么?!那人还没死?”清浪比烛渊还要记挂着鸦白的事,鸦白在天庭那段时间他根本就没在,本来对鸦白没有半点好感,这下云采夜被他伤成这样,他更是恨不得亲手将鸦白捅死,听到烛渊这么说立刻就喊起来了,“他是什么卵人?都被天雷劈成那样了还不死?”

青释干咳两声,提醒清浪道:“三师弟,小师弟和师尊也没死呢。”

清浪挥挥手:“那是因为师尊是好人,鸦白能和师尊比吗?他连小师弟都比不上!”

也不知道清浪这话是夸赞烛渊呢还是说他坏话,但也决定不跟着烛渊护送云采夜到医谷去,而是决定立即返回云剑门召集众弟子六界追踪鸦白的下落——反正他们现在都回到仙界了,再说有小师弟在师尊还会有事吗?

清浪现在对烛渊已经没了半点芥蒂,反而全是敬佩——小舅舅说的没错,小师弟确实很叼!清浪摸摸自己的后颈,想着他在赤霞城上空时被雷劈的那一下。劈他的那条细雷和劈烛渊他们的那一道雷完全不能比较,简直就是雨丝和宽瀑的区别。

那么一小条细雷都能将他打回人形,看看小师弟身上的那些焦肉,这被劈的人要换做是他恐怕连渣都不剩了,更别说还把师尊护得毫发无伤。

“快去吧。”清浪拍拍烛渊的肩膀,没注意到男人因他的动作僵了会身体,“师尊就交给你了。”

“嗯。”烛渊应了一声,侧身避开清浪的手,朝医谷的方向快步走去。

清浪望着烛渊抱着云采夜离开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小师弟力气挺大啊,他肩上都没什么肌肉,摸上去软软的还能抱着师尊手也不抖一下。”

青释一听他这话立即就瞪大了眼睛,随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云采夜肩上的伤很重,体内又没有多少灵力,一路上鲜血不曾凝滞顺着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滴落,落在铺满桃花瓣的天街之上,几乎染出一条血路来。

守谷的仙童很熟悉云采夜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即使那张脸现在白得像纸一样,他仍是一眼就认出那血人似的青年是谷主的好友——渡生剑神云采夜,心中猛然一惊,他立即就扯着另一位小童跌跌撞撞地朝药室跑去。

歩医知道云采夜和宇文猛一起下界绞杀杀神鸦白的事,但战况的结果还未传到他耳中,他就收到了好友重伤正往医谷这边赶来的消息。听到小童这么说,歩医赶紧扔了手中的捣药杵,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黏满草液的双手就往屋外跑去。

见到几乎浑身都被血染红的云采夜后神色更为凝重,指挥着烛渊把青年抱到寒玉石床之上。

☆、第96章养伤1

宇文猛第二日就回了仙界,青川清浪跑遍了九洲也没找到丁点鸦白的踪迹,不得已之下也回了云剑门。

云采夜醒来时,烛渊已经带着他回了水云阁。他一睁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云纹纱帐,而烛渊没待在他身边,反而侧着身坐在门槛处,手上拿着一个淡青色的小玉瓶。

仙界的桃花还没谢完,即使待在室内,也能在余光间瞥到苑中桃花瓣纷然飘落的花影;出去走一圈,那清艳的香气便会缠满衣角,随着行人悄入家室。正烈的高阳穿过镂空的门扉,簌簌地落在烛渊露出的那半边侧脸上,将那一双原本偏深的红瞳映得澄澈无比,像是上好的红玉,温润干净。

云采夜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身上被裹了好几层素色的纱布,右臂那边更是缠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右手伤得有多重,若是烛渊没有帮他挡去大半剑气,恐怕他伤的就不只是右手了。

“烛渊……”云采夜左手撑着床面缓缓起身,唤了烛渊一声。

烛渊似乎在想什么事,直到云采夜出声唤他时才猛然回神,转过头来望着青年,这一转,他另一半边脸便露了出来。

“师尊。”

“……你的脸?”云采夜皱起眉,向男人抬起手喃道。

烛渊走了过去,握住青年的手坐到床边:“师尊身体可还好?”

“我没事。”云采夜抬手轻轻碰了碰小徒弟那半边脸上已然结痂的伤痕,“这是……被天雷劈的?”他没忘记那最后一刻天雷降下时的情景——若不是小徒弟变回原形护住了他,以他那时重伤的状况来看,极有可能会在天雷之下的轰击之下灰飞烟灭。

“嗯。”烛渊点点头,勾动那僵硬的另一半脸扯出个笑容来,自我调侃着,“弟子好像更丑了些。”

云采夜将他垂到额前的几缕发丝拨到而后,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侧颊:“怎么会……烛渊在师父心中怎么都不会丑的。”

“你身上只有这些伤吗?”云采夜皱眉想了想,抓起烛渊的手捋开袖子,将他的胳膊翻来覆去地看,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蔓延到更深处密密麻麻的焦痕。

烛渊放松着身体任由青年查看,听到青年的问题后犹豫了片刻,没有立即作答。

云采夜又问:“我身上的伤是歩医给我包扎的吧?那你的伤呢?他没给你开些药吗?”

“开了。”烛渊把刚刚在门槛处一直捏在手中端详地青色玉瓶递到青年手里,“只是还没来得及用。”

云采夜闻言又皱起了眉,将瓶塞拔开,倒了些粘稠的药液在手心上,朝烛渊脸和手上的伤痕处抹去:“怎么不快些用?又想等我给你擦药?”

烛渊笑了笑,没有反驳:“是啊。就是想等师尊亲自给我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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