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没在宫外生活过。出生的时候,是在裕王府,还没记事。等再大些,他的父亲已经是九五至尊了,自己也成了皇太子,裕王府的生活越发模糊了。现在也记不得了。不过只看这单子,也能想到几分。
他叹了一声,将单子还给朱轩姝,“你已是大了,就由着你定吧。这事儿别寻你母后去了,免得叫她伤心。”
“我知道。”朱轩姝将单子用镇纸压平了,“动作得快些,听说五日后,人就要从京师走了。”
东西不能走官道驿站,更不能叫人知道是送去辽东的。最后还是借着朱轩姝的马车带出宫,送去了郑府。再由宋氏接手,辗转交到前往辽东的商贾手中。
张素娘对着镜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穿了新嫁衣的自己再美不过了。她在心里偷偷地美着,就算宫里头的娘娘,也一定没有今日的自己好看。
张东俊坐在一旁,没好气地道:“美个什么劲儿,还不就是、就是那个样子嘛。”想着今天妹子就要嫁人,还嫁的是那个姓朱的,心里……说不好受,却又有为妹妹有些高兴。
“我自己个儿乐意就成。”张素娘扭头瞪了一眼哥哥,继续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看。
朱常洵收了信儿,知道有人找自己。没曾想不仅有从京里来的家书,还有一大箱子东西。
“郑家的宋夫人听说你要成亲了,特地叫我送来的。”送礼的汉子笑道,“我先在这儿给小弟道喜了。”
朱常洵笑着拱手谢过,从荷包里取了一个最大的碎银塞进那汉子的手里。“千里迢迢,有劳了。”
那汉子越发笑得没了眼睛。
朱常洵雇了辆板车,将箱子送回了李府。搬进自己屋子里,将箱子打开,一件件地往外拿。
拿着拿着,细棉布上就湿了。
朱常洵不用看箱子最上面摆着的单子,就知道里头这些是谁送的。他再没力气收拾东西,坐在榻上用手盖住眼睛,无声地哭着。
这么多年了,朱常洵以为宫里的人早就将自己给忘了。日久情便淡,就是曾经再浓厚的感情,过了这么些年,也该淡了。
可是谁都没有把自己忘记。
有的时候,一个人独处的深夜中,朱常洵会失眠。枕着手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想着自己是不是当年不该那么帮着二皇兄。
在辽东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是真的很苦,很让他难以适应。没当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朱常洵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但在咬牙挺过去之后,又觉得懊丧,自己很不该有那样的心思。
二皇兄,对自己的手足之情,是姐弟几人中最深的。当日秋狝,为了替自己瞒过众人,特地寻了毒虫让自己中毒。他的身子本就孱弱,要是一着不慎,岂非……
一想起这些,朱常洵就会狠狠甩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恨自己不争气,也恼自己怎么会如此去想。似乎当年的兄弟情深,早已被抛之脑后了。
现在好了,他安心了。身边堆满了各式的物什,好似还身处京师的皇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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