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照完x光,玫瑰被推回病床上。睡睡醒醒的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手脚大大小小的擦伤、被玻璃割到的撕裂伤和肋骨骨折,让玫瑰半个人被包得像木乃伊一样,也从急诊室移到了一般病房。
玫瑰闷闷不乐的闭着眼躺在床上,手上还插着点滴。之前止痛药的效果早就消失,全身上下,从肌肉、骨头、关节到受伤的胸口,还有脸上严重瘀青造成的黑眼圈无一不痛。透亮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帘,从窗口洒进来,虽然不至于刺眼,但玫瑰还是把头扭到一边,躲在自己的阴影里。
杨老师打着呵欠在一旁的椅子上吃着刚买来的麦当劳早餐,看着一份早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日的早晨。他倒也不是不担心玫瑰的状况,伤势也就是这样,将养休息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年轻人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问题是这个倔将的小妮子,现在讲什么也没用,等等自己的闷气散了,再来说说就好。
玫瑰斜着眼看着师父,眼眶又湿了。这十几年来,师父早已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小的时候,跟眷村的野孩子打架,弄得一身伤,也是师父日夜照料。现在已经长大了,还这么没用。大半夜的让师父来照顾她。不过这也真的没办法,她唯一能找的也没别人。师父就像平日一样,吃着早餐看着报纸,表情看起来似乎透着一股.....微笑?这....就算不是微笑,也是绝不是担心!
玫瑰的愧疚马上转变为狐疑。我都伤成这样了,师父干嘛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况且那小子又中了邪术,还变成了个怪物跟人跑了,师父还这个表情,背后一定有鬼。玫瑰越想越气,师父肯定又有什么事不跟我说了,还是这一切都早就被他掐指算过,一切都在预料中,所以早就胸有成竹悠哉悠哉地看着我出丑。玫瑰这下子再也憋不住。
「师父.....」玫瑰拖长了尾音,装可怜的说。
杨老师歪着头看了一眼玫瑰,然后真的丢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过去。
「不睡了啊。呵呵,年轻人就是恢復快啊!」老师故作轻松的说。
「师父!」玫瑰这下子可装不下去了,气呼呼的说。
「你的宝贝徒儿伤成这样,你居然没一句安慰的话!我被人家欺负了,你都不帮我,还笑我....我...痛...痛...啊!」玫瑰一激动,牵动胸口的伤势,一下子痛得不得了,眼角还真的逼出了泪水。
「好、好、你别激动,师父也是看你精神回来了,才比较放心的!一早问过医生了,除了肋骨骨折要好好休养一阵,伤筋断骨一百天嘛。其他都是皮外伤,没大碍的。大概住院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老师柔声的安慰着。
「一个星期!我哪来的一个星期啊!那臭小子下手这么狠,我还要找他算帐呢!」玫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无力的又倒回床上。
「不是魔术师出的手?」杨老师惊讶地问。在此之前还没机会和玫瑰说到话,玫瑰这一役有血光之灾是他早就算到的,一方面虽有风险,但终能逢凶化吉,这一劫总是要受的。何况玫瑰原来就不是对手,会打输也在预料之内。但将玫瑰打成这样子的居然是唐杰...老师收起笑脸,眉头皱了起来。
「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杨老师板起脸说
玫瑰早就一肚子疑问,这时也乖乖地不再闹情绪,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师父听。
「他就像个殭尸一样,眼睛黑乎乎的,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但下手有够狠的,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被他干掉了!」玫瑰忿忿不平,心有馀悸的说道。
「跟那个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杨老师的心思飘到过去的时空之中。
没想到的是魔术师竟然将一件本来应该已经深埋在深层意识的海底,严严实实封锁的坚固铁箱之中,并且永不应该再出现的往事勾了出来。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唐杰十一岁,早上开开心心的做完例行的测验之后,正准备吃午餐。中午吃的是炸鸡块,简单的蔬菜,还有他最爱的绿豆汤。唐杰不知道的是,为了下午的实验,他所吃的东西里掺着复合类神经阻断剂sodiumthiopental,这可以抑制大脑皮层的过激反应,压制意识,使得所有的行为都回到最原始的反应。这是整个实验最重要的阶段之一,希望透过进入深层潜意识的探索,暸解每个行为导致的后果,命与运到底是意识选择的结果,还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这可以算是一种副作用吧!」杨老师叹口气说。
「当时我们在操控他的基因时,所关注的是外在的身体特徵和生理反应,没想到却也影响到了心理部分。唐杰的命格是大吉大凶并存,这使得他在面对状况反应时,总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这次的实验,我们想要知道他在非自主意识的情况下,是不是也会有一样的反应。因此我们利用了药物和催眠引导,压抑掉他原本的意识,没想到却引发出他的另一个性格,一个和他原来完全相反的特质。」
「就好像是多重人格?」玫瑰说
「也算是一种did吧,人为造成的人格解离。我们以为基因只是控制外在的生理条件,却无法预测到这也改变了内在人格的形成。在命格上大吉大兇的衝突,让唐杰的内部人格解离成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一种是害羞乖巧,而另一种则是兇恶暴戾。那一次,他把一整间的研究室都毁了。我们几个人都压不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事件也是导致后来我们提早结束对他的实验。」
「后来呢?」玫瑰愣愣地问。
「经过那次事件,我们做了些研究与讨论,过了几个月,我们决定还给那个孩子应该有的人生。我们利用深度催眠将他这十几年来的记忆和另一个隐藏的个性给封印住,编造了新的身份,暗中协助他返回正常的人生。原本在没有特殊意外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事的。没想到魔术师用来操控他的蛊毒居然有这么强的效力,能够影响到意识的底层把它唤醒。」
「所以,那不是他,那也是他」玫瑰喃喃自语的说。
「我们入侵了神的领域,这算是祂对我们发的一个小小脾气吧!」杨老师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这一切已经早就超出玫瑰可以理解的范围,没有人的人生应该是这样子的。这并不是命好命坏的问题,而是如何解释的问题。在命理界待久了,玫瑰看过太多大半辈子勤奋诚恳的人,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一切。也有那种整天混吃等死,懒散赖皮的傢伙,却横财不断好运连连,一辈子万事亨通。不管怎样,这些都无法解释,只能归给老天,要怨也是怨天,要谢也是谢天。但,如果你知道你的人生、命运都是某个人,某个机构,某个实验造成的结果,没有人会甘愿的吧!
玫瑰睁眼看着师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要问什么也不知道。
「目前看来,唐杰不会有事。虽然有一些意料之外,但我想应该还是应付得来。你需要一些时间养伤,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安排。我想,唐杰也需要一些时间吧。」杨老师眼中闪着狡詰的精光,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你他妈在搞什么鬼?」汤先生在电话的另一头骂道。
「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精神才让国安局帮我盯着那小子,你这一搞,要是惹上什么麻烦,到时候我可顾不了你」
「紧张什么?没事的啦!」魔术师嬉皮笑脸的回应着。
魔术师带着唐杰离开摩斯汉堡才没多久,就接到汤先生的电话。想必是负责跟监的两个警探被魔术师搞得灰头土脸的事件已经上报到局里,第一时间自然也通知了提出这次任务要求的汤先生。当时两个警探在挣脱之后,很快地做了短暂的商量,老警佐吃了这个闷亏,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这事可不能这样就了,非得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但现在嫌疑人已经失去了踪跡,也来不及通知另一组待命备援的同事,任务完全失败,也没有补救的馀地,于是只好老实的通报。
「这小子实在是太有趣了,让我玩几天,研究一下,人我会再还给你的」魔术师在电话中毫不在意汤先生的不爽。对他来说,他可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不过他还是需要汤先生的资源,也不能随便扯破脸。
「绝对不行,现在马上把人带过来。不,我派车过去好了。你给我老实点。」汤先生怒道。
汤先生原来的算计是要查出唐杰背后的藏镜人,没想到魔术师给他来这一招,这下打草惊蛇,搞不好会毁了他全盘计划,国安局那里也要想办法安抚下来,如果追查下去,也有可能会牵扯到自己。但是他也知道,魔术师这傢伙只能来软的,硬要跟他对上,也得要花一番手脚。因此现在也只能先隐忍不发,先把人弄到手再说,魔术师的条件就先暂且答应。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厢型车就出现了,魔术师和唐杰上车后,往圆山士林方向飞快地消失在街头。
「药效应该还有个四小时左右」
「你最好别把这小子弄坏了,他身体里还藏着重要的资讯」
「这你放心,药效过了,一切就恢復正常。不过,他的脑袋似乎之前就被人处理过了,问他些问题,总给我回答的颠三倒四。」
「不会是刻意装傻吧!」
「这不可能,他现在可是我的奴隶,主意识被压抑着,现在的反应都算是反射动作,没有作假的机会。」
「最好是这样,这案子我暂时是压下来了,这几天你给我安分点。」
「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唐杰穿着类似医院病人的白袍,躺在床上发呆,搞不太清楚到底在这里多久了,应该有二、三天之类的,或许更短一点或更多一点。毕竟这里没有任何日历或时鐘之类的东西,也完全搞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四面白墙,什么装饰物都没有,靠墙有一张简单的桌椅,一个小的置物架,原来的衣物就放在那里(也就是上衣、长裤、没什么钱的皮夹和家里的钥匙而已)。每天有人三餐固定送饭来,就在那里吃。一间卫浴,每次换洗时,就会有乾净的衣物放在架上。
不是太确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有一段记忆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