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离开的日子越接近,沉倾玉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及莫名的燥鬱。反倒她每天笑嘻嘻的,心情特好,看得他想翻桌!不管他怎么惹她,骂她,她就是无关痛痒的笑着回应,让他更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唯一能扳回一城,让她失控,就是在床上。他早晚缠着她,用各种姿势惹得她娇喘吁吁,总是得折磨她好几个小时,他才愿意放过她。
他似乎要不够她,无法饜足。直到有一晚,他发觉即使已疲累不已,还是想抱着她睡,不想再单独入睡时,他突然惊醒过来,他好像太沉溺及放纵于感官的享受,以至于混乱了他平常清晰的判断力。或许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爱人,所以对她难免有些在乎及產生釐不清的复杂情绪,再加上她的个性讨喜,所以无形中他就放下屏障,让她进入深一些。
但这一切即将划上句点,他并不想刻意维系他们之间的连结。他说想帮她是真心的,但也不是无条件,无限期的。若过了太久,而她变得太多,让他无法再找出当初悸动的特质,那他又何必浪费钱去资助一个过去的情人。他不介意让她继续住在这里几年是想帮她,让她站稳脚前,有一个安全的居住环境,到时,再请她搬走就好,这样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未来,相信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他们的生活圈太不同了,他喜欢跟她做爱,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未来他会有其他的女人,外型与家世更匹配的女人,这才是他要的。
他人未走,心却已抽离……
江喜晴在他没看到的时候,就无法再强撑微笑了。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她想做到好聚好散,却觉得心要碎了。为何会如此?她不想深思,以后,她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分析,现在,她只想花时间想着他,看着他,感受着他。她欢喜的接受任何他愿意给予的东西,只求他快乐。最近,他很易怒,但她不介意,那也是他的一部份。在床上,他可以是温柔,可以是粗暴的,但她都爱。尤其最近他更激烈的要她,常常让她哑声尖叫,高潮连连,好久才会让她休息。
但突然,她感觉他变了,很像刚认识的他。他眼里没有温度,也不再碰她,所有的亲暱感完全消失,让她很想哭,但她忍住了,因为她不要用眼泪,博得他一丝怜悯,她要他记得她的乐观开朗就好。
他在她上课的时候,不说再见就走了!她以为他们还可以相聚几天。但她回家时,却面对异常空荡荡的屋子,她惊慌的叫着他的名字,却没人回应,她衝到他的房间,却打不开房门,连书房也锁上了。后来,在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短籤,整齐稍为严谨的字型只写下:聪明点,别太呆,好好看家。
没留下任何住址或email,也没说会再联络她。
江喜晴颓丧的坐下来,脸上的泪珠开始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最后忍不住,她哇哇大哭起来!彻彻底底的把所有的哀怨委屈,满腹悲伤,完完全全的释放出来……
「要保重喔!我会好好帮你看家的。“stupidisasstupiddoes。”」註:傻人有傻福(电影阿甘正传)
沉倾玉低头看着突然传来的line,低声笑了起来,原本有些鬱塞的胸口轻松了不少,他忍不住回传。
「呆不是病,傻起来要人命!」
「啊!」江喜晴因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而吓一跳,她赶快查看,没想到他会回传,手忙脚乱的想赶快回覆。
「你在哪里?」
「想我?」
「很想。」她脸羞红的打上。
沉倾玉无法抑制嘴角的上扬。
「想不想跟我去?」他打完字,才惊觉自己离谱的想法,赶快删除。
等了好一会儿没回应,她才后悔是不是回答太直接,把他吓跑了?
过了好几分鐘才传来。
「不聊了,家人饯行。」
她很快的传了一个抱歉的表情图。
一桌的人看着沉倾玉本来的臭脸,因收到讯息而显现难得的笑容,结果没多久,脸却变得更臭。每个人面面相覷的不敢多问,知道他的个性倔又难搞,他们还是别多管间事。
***
前几个月,他们陆陆续续传了一些讯息,通常都是无关紧要的嘘寒问暖,而且都是她主动先传的。偶而,他才会回应几句,但她都是很珍惜的看了又看。直到后来他都不再回,最后,连手机都关了,她才后知后觉的了解到,他无意再保持联络,或许他从未想要,是她一直缠着不肯放手。
沉倾玉再一次看着她传的的讯息。
「快毕业了,同学几个相约吃火锅,超好吃的,你一定也会喜欢。下雨了,你那边天气也不好吗?」
她传的通常是生活琐事,但却清楚勾起他对她的思念。老实说,他没想到跟她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竟如此习惯有她的日子。刚到德国时,他很不适应,不是因为课业,而是因为有时进入自己的公寓,他会期待闻到饭菜香或是她从房间兴冲冲的衝出来,等不及要告诉他今天的趣事。夜晚的时候更是难熬,他常常性慾高涨的无法入睡,冲冷水澡没有用,用手解决无法满足。他也曾考虑随便找个女人来发洩,却觉得国外的女人太高太壮,身材太好,气质不对,让他没胃口,寧缺勿滥。
虽是如此,他相信这只是过渡时期,只要他不再跟她对话联络,时间自然会冲淡一切。目前,他只要让自己忙一点,积极一点物色适合的对象,相信她会从他生命中彻底消失的。而他也不该让她心存任何希望,让她以为有再续前缘的任何可能。
***
四年后
那一天是星期三,只是寻常的一天……
叮噹……
「欢迎光临,请自己找位子坐。」
江喜晴一听见开门铃声即自动的招呼着,眼睛只稍分神瞥了来客一眼,即专注在她眼前的虹吸式咖啡壶。轻柔的搅拌数秒后,很快的一杯香醇的咖啡即完成,她赶紧端给2号桌的客人,然后拿着水杯及菜单走向靠窗坐的新客人。
「抱歉,让您久等了,这是菜单。」江喜晴扬起亲切可人的笑容,却在看到转过头来的男子脸时,心脏差点儿没停止,竟然是他!他回来了……
「一杯黑咖啡。」
沉倾玉没看菜单,很快的点了咖啡,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这才疑惑的瞥了旁边呆滞的盯着他看的服务生一眼。
「我赶时间。」他有些厌烦的提醒,随即再将头转向窗外。
「喔?好,抱歉,马上来。」江喜晴听出他的不耐烦,随即回过神,赶快走开。
他没认出她?当然,她只是他生命的小插曲,他不记得也是自然。他谁呀!而她又是谁?何况,已过了这么多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失落。他没什么变,不对,其实如果可能,他变得更帅了。高中时,他已经是人神共愤的酷帅了,现在,她再偷偷瞧着,现在的他,是优雅的时尚型男,但是眼神还是超杀的!她偷偷暗笑,回想他刚刚带厌的一瞥。
她加倍细心的烹煮他的咖啡,想要他一嚐就喜欢。
「您的咖啡,请慢用。」江喜晴托盘在手,兴奋的期待着。
沉倾玉拿起咖啡杯,意外的先闻到特别浓郁的咖啡香,使他对手中的咖啡升起少有的期待。正要品嚐,却突然注意到旁边还杵着一个人,他冷冷的一瞪。
啊,被瞪了!才发现她又紧盯着他了。
「您慢用。」赶快鞠个躬退场,免得他生气。
嗯……好棒!沉倾玉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香醇浓郁的黑咖啡,非常意外,这间位于小巷弄,看似不起眼的小店会有他喝过最好喝的咖啡。要不是座车临时拋锚在路边,而司机保证二十分鐘内可以修好,他也不可能光顾这种小店打发时间的。也因为这杯咖啡,让他多看了煮咖啡的女人一眼。是说要不是亲眼看到她在煮,看她傻愣的样子,还真是给人不太牢靠的感觉。她长得不太起眼,清清秀秀的小家碧玉样,个子瘦小,身材没看头,总之,就是个路人甲,也是个花痴。
瞧,她又在偷看了!他厌烦的收回眼光,最讨厌被盯着看了。从小到大,这张脸就会给他添麻烦,也让他见识到女人有多肤浅,多容易被表面的皮相所迷惑。
手机突然震动,是司机通知他车修好了,他起身结帐。
江喜晴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所以知道他要走了,赶紧到柜檯。
「要走了吗?希望您还喜欢我们的咖啡,一共五十元,收您一百,找您五十元。」
「不用找了。」这么好喝的咖啡够便宜了。
「啊,谢谢!我们不收小费,帮您放入捐款箱,好吗?」江喜晴开心的建议,指着柜檯上的小捐筒。
「随便。」沉倾玉看着无端笑着开怀的女人,突然觉得她……有些面熟,记忆中好像有人也常常如此灿笑……
「沉──呃……先生,这是我们的新推出的燕麦饼乾,请您试吃。」
他下意识的接过,还是在搜寻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手机简讯传来,他知道应该是秘书提醒他开会的时间要到了,这也提醒了他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不再迟疑他转头就走。
「欢迎再次光临!」
江喜晴略为喘息的喊出,一手压住快跳出的心脏,绝没想到今天会是再次见到他的一天!她幻想这一天无数次了,也准备无数种他们可能的对话,却从没想到,他根本没认出她!
她有变这么多吗?她弯下腰对着柜檯里的小镜子端详了半天,她已不需要戴眼镜的双眼并不大但清澈水润,从未染烫的黑发,柔顺的垂到腰上,最近修剪的瀏海让她看来更年轻,未施任何胭脂的鹅蛋脸没什么瑕疵,也少了婴儿肥。
四年的时光的确让她从少女变成女人,也让她从汲汲营营的上班族,变成餐厅的老闆。她曾试着咕狗他,但他们家族很重隐私,所以并无太多他的消息。她一直没有忘记他,也常常想起他。刚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每次想起他就会哭,才发觉自己其实是那么喜欢他,根本是爱上他了。虽然,这註定是无缘的爱情,但她不后悔,更常常回想当初甜蜜的种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刻意压抑也不执着,这是她疗伤的方式。
日子还很长,时间会淡忘一切的。就像刚开始阿嬤过世的时候,她也是悲痛欲绝,时间久了,当初的痛心变成淡淡地哀伤,让她可以继续活下去,可以用回忆来纪念阿嬤。这也是今天突然看到他,她可以如此镇定的面对他,而没有当场哭出来的原因。他就像一个遥远的美梦,曾经有悲有喜,但现在却淡淡的存在她心里,从未遗忘却也不再因他而受伤,她很庆幸如今再面对他时,她已经淡然无伤,可以微笑以对了。
送走午餐尖峰的最后一个客人,她终于有时间发起呆来,再次遇到他,也勾起了好多回忆。
三年多前她顶下这间店,也是在一个很幸运的机缘下。当初毕业后,她就毅然决然的搬离他的公寓。因为,无法再厚着脸皮利用他的慷慨,若他还当她是朋友,她是万方捨不得离开的。但他断了联系,摆明就只是可怜她,对她没有任何眷恋,那她是怎么也无法再待下去的。更何况,公寓的管理很完善,还是定期派人打扫,所以根本不需她来看顾。
离开后,她必须到偏远的地方,找便宜一点的房子租。所以不得已,她也必须辞掉原来咖啡厅的工作,结果,好心的店长,介绍她到这一家小餐厅上班,还说,楼上有房间可便宜出租。她赶忙去应徵,幸运的,老闆娘跟她一见如故,马上录用她,让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好运。因为餐厅位于一处很寧静的老社区,捷运及小夜市皆离此不远,走路十分鐘就到,生活机能很方便。
二层楼老房子改装的餐厅卖简餐及简单的几样饮料,有很多固定的老客人,环境很清幽,工作很轻松,但薪水却很不错。没想到,工作了几个月后,老闆娘突然说要移民去美国跟女儿住,就鼓励她将店盘下来,不仅开出低于市价很多的价钱,馀款还愿意让她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付清,还不跟她收利息,年限二十年。虽然她没有很多积蓄,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就咬牙买下了。
在她重新装潢将前院改为流水鱼池造景及种植许多美丽的花卉后,整个环境变得更优美了。接着她再增加更多样的餐饮点心,生意就有越来越好的跡象。还有老顾客热心的网路介绍,也多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客人,让她认真的考虑,尖峰时刻是不是要请个工读生来帮忙。
叮噹……
开门铃声又响起。
「欢迎光……」刚进门的客人让她惊讶不已,只能呆呆的瞪着他自动的走到窗边的位子坐下。
她的生意这么不好吗?没看过重覆来二次的客人吗?沉倾玉没好气的批评着,要不是她咖啡煮得还可以,像她这种不专业的店,他才懒得光顾呢!
他早上不是刚走?怎么又来了?难道他认出她来了?江喜晴很惊讶的猜测。
「没看到有客人吗?」他冷冷的提醒,服务这么差!
「啊,对不起,请稍等!」她赶紧振作,装作没事的倒水,拿菜单。
这次,他看了菜单,因为还没吃饭,所以他想看看有没有可入口的餐点。嗯……菜单简单明瞭,虽然餐点不多,但种类多样,有麵有饭,包含中西式的。还贴心的标明可改素食的餐点,加上佐以精美的实物照片,让人觉得食慾大开。饮料主要为咖啡、茶饮,但也有无咖啡因的花茶及果汁,整体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可以推荐您点海鲜义大利麵吗?」他一向爱吃这道。
「因为剩很多吗?」应该是生意不好,卖不出去,才要强力推销,他冷冽的瞪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