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樾在一楼船舱吃过晚饭,回楼上套房休息时,被他爸叫到二楼甲板一起吃甜点。
烟紫色的暮光倒扣在海面,余晖散尽的天空显出几分荒凉。
游艇很大, 上下足有四层, 艇上除了萧家人, 还有萧彦群现任妻子梁思然的表妹一家,他们刚好也来三亚游玩,梁思然便热情邀请他们来游艇上一起出海。
今晚这艘游艇不会归航,将在海上漂浮一整夜, 直到曙光降临。
萧樾今天玩了好几个项目, 每个都在挑战体能极限,所以当他一脸疲乏地坐在萧彦群和梁思然对面, 看起来一句话也不想说,萧彦群便没招呼他聊天, 只喊佣人端上甜点,让他吃点高热量的恢复体力。
萧樾习惯在家长面前装一装乖,基本喊他干嘛他就干嘛。
这个习惯来自八岁以后。那一年,妹妹在母亲腹中夭折, 周纯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而萧彦群作为一个从没吃过半点苦的富家公子哥儿,对妻子的抑郁和疯狂束手无策。
萧樾能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他们失去了孩子, 正在因此逐渐远离对方。
所以他决定变得乖一点, 听话一点,也许这样就能弥补父母的悲伤,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他们或许会因为他这个表现得还不错的儿子维系住对这个家庭存在下去的信心。
可惜, 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愿。
这个习惯却还是保持了下来。
萧樾跟了周纯,要承担起陪母亲走出阴霾的责任,后来进入新的家庭,也要做到不给母亲添麻烦,所以,表面上装装乖就成了他的必修课。
比如现在,尽管他心情烦透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坐在甲板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这劳什子甜点。
甲板旁边的船舱里,梁思然表妹一家带着孩子在玩闹。
五六岁的小朋友拿着玩具屁颠屁颠跑出船舱,经过萧樾身边忽然脚滑了一下,即将扑街之际,被萧樾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小朋友似乎有点怕他,怯怯地说了声谢谢哥哥,眼泪要掉不掉的,转头就跑了。
梁思然在这时叹了口气:“一转眼,连表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瞄一眼萧樾,垂眸笑说:“希望我的肚子争点气,如果太晚出来的话,和哥哥年龄差太多会有代沟,就不能一起玩了。”
梁思然比萧彦群小了整十岁,初婚,三十出头如花似玉的年纪。
她很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两人婚后一直怀不上,便去医院做检查,查出来竟然是年轻的梁思然不易受孕。
她为此吃了不少苦,打针吃药做试管,可惜直到今天仍没有音讯。
萧樾懒散地靠着沙发,没搭话,萧彦群宽慰她:
“别想这个了,出来玩就是为了散心,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
梁思然“嗯”了声。
这是她第一次和萧樾相处这么长时间。眼前的男孩越长大越漂亮,听说学习成绩也是一等一的好,萧彦群总说儿子是他的骄傲。
梁思然的神经莫名绷了下,转头又问萧樾:
“小樾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呀?”
萧樾闻言,敷衍地抬了一下眼睛。
他实在懒得回答,一是因为心情不好,二是因为这个问题太没有营养。
海鸟在远处喈喈鸣叫,衬托甲板上气氛愈加尴尬。
梁思然很快自问自答:“算了,估计你也没想过这个。我是都可以啦,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萧樾感觉太阳穴一阵胀酸。
今天这个半乖不乖的小孩,他先装到这儿了。
“我回楼上做作业了。”他撂下一句,毫无征兆地起身。
梁思然:“别吧,船上摇摇晃晃的,读书写字多伤眼。”
萧樾人已经走到过道上,脚步顿了顿,本来不想搭理,犹豫了下,还是微微侧过头,说了句“没关系”。
梁思然已经收回注意力,自然没听见他的话。
现在的小孩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臭。都说过刚者易折,像他这样的,未来迟早要吃亏。
她不太爽快地叉起一颗樱桃,还未送入口,就听沉默了许久的萧彦群突然开口说话,语气不似平常温和:
“思然,你没事和他说那些干什么?”
梁思然不以为然:“随便聊聊,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嘛。”
萧彦群揉了揉眉心,声色冷而严肃:“以后不要在小樾面前提什么弟弟妹妹的。”
梁思然还想反驳,抬眼看见丈夫脸色,不禁噤了声,和和气气应了句“好”。
时至九点,阮芋和关晓荷两家人才从海角餐厅离开,驱车回到酒店。
阮芋的肚子都快被海鲜撑炸了,一进房间就瘫到床上,摸着滚圆的肚子玩手机。
他们住的是临海豪华套房,透过全景落地窗向外望,磅礴恢弘的海景尽收眼底。
房间安静,阮芋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打开一部偶像剧,看了五分钟就看不下去了。
他妈的。
都已经离开她的恐怖高中几千公里,还是感觉有什么魑魅魍魉追在她屁股后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