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照样过,黑鹰也几乎是搬进了白茶的铁皮屋,吃住同行,每天看着同一片的湖,一样的她。她的妹妹九儿到了週休假日没有忙活儿,偶尔会去找他们,说着胡同里的大小事儿。大伯过完了年便回去与红姨过日子,那会儿却是大伯挨着头求红姨放他进家门的。红姨还在胡同里开张了捲发事业,左邻右户的太太小姐们都找她烫头,就在那儿巷内坐了一排的烫发姑娘,成了响噹噹的活招牌。九儿在学校的时光也是怡悦,啃书度日是最恬适不过的。
雨过槐夏,黑鹰的大佬已多待了几月老家,是时候回巢,成了兄弟们接风的日子。那天又是白茶的生辰,黑鹰没法接她下班,只能自己走路回家,于是约着假日一起游湖补上一回庆祝。隔日白茶以为睡醒了就能见着黑鹰,屋里却半个人影也没,用了寻呼机找人也没有回应,她有些担心怕是出了事儿,可想的也许忙着,便等了一天。
几日中,白茶会到黑鹰可能出现的地方寻过,或是他们兄弟会出没的地盘,还有他的住处,留有一朵未乾枯的白茶花,上面的一瓣溅了红渍,屋内依然没见着人儿。待到他们约定的假日,湖畔只留孤影,一丝期待也是消磨着。该盼的人没盼来,却盼来了一场雨。这雨来得突然,她没想躲的意思,一身浸溼,黏腻又泛着恶臭倾泻整潭湖水,强压地扣问阴鬱不欢的性子,原为平静的湖面受着雨落的肆虐,就这样浪涛滂薄。
大雨不是渐渐倾小,是去的突然,天地之间也没有拨云见日,厚重的潮湿压着她喘不上气,白茶没胆掉泪,怕是掉了就回不去了,她是信他的,因他从未食言过,信他的话,信他的人。所以她会等,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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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病了,全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虫子,往她的肉里骨里死命地鑽,千百疮孔任由牠们蛀巢,一直到躯壳大半残缺,高烧仍持逼未退,好在九儿来了,替她照看着身子,也让大夫给瞧过,说是身体溼气太重又感染了风寒,哮喘症恐再復发。九儿平日还得上学,可又放心不下她来,这样照看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和红姨打着商量,把白茶接回来住,白茶是不愿意的,她怕要是黑鹰回来了没能见着他。
「哎呦,我的姑奶奶行行好吧!你的身子要紧!身子是有来得那野崽子重要吗?那男人不管你了,你也得管管自己呀!」红姨对她嚷嚷。
「他不会不管我的。」白茶冷着消瘦的脸子,面无表情道。
红姨接着又说:「听着,我不管他现在管不管你,今儿我是管定你这身体了!这湖边的房子溼气重,铁皮屋到了夏天是又燥又闷的!九儿,帮你姊姊收拾收拾,今晚就跟我回家。」
九儿见着红姨还要再叨,便急了插话:「好了红姨,这儿就交给我,你就放心,我会和阿姐好好说的。」
「唉,也不知现在姑娘都咋么想的??」红姨叹了口气,嘴边仍念念有词的离开白茶的床边。
九儿坐在她的床沿,帮她拨开散在眼前的发丝说:「我的好阿姐,这事儿就听红姨的吧,你不心疼自己,红姨、我可都心疼的。再说,如果黑鹰回来了,你希望他见着你这样儿?」妹仔最懂她的心思,她虽未应,便也是顺着了道,心想着她走了,也许黑鹰就回来寻她了。
「嗄,就回去吧,好好养病,养好身子再回来也是一样的。」九儿抚了她的手儿,过一阵静寂,就替她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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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离开前,在平儿放白茶花的花盆下留了字条,为了让黑鹰见了,不必着急寻她。住进红姨家后,白茶是越发没什么精神,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房间里的小窗只揭开了一个小缝,因她是不能吹风的,而白日里她不喜阳光洒进房内,总用帘子掩着,像是怕被暖阳吞噬似的。就这样蜷伏在床上,她好像能体会母亲临终前病衰的模样,感官变了敏感而脆弱,呼吸的噪音敲打着她的听觉,意识却是若有若无,想着要她睁眼也是困难的。整日里,她最厌恶吃饭的时候,不管流质实质都得往体内灌去,卡着深喉,吸纳那些不属于她的物,然后一点一点地膨胀,不知到了何时就会爆破,支离破碎。
夜晚红姨能从房门外听见里面的呢喃声,走进细听像是哭声潺潺,红姨进到房内哭声更像嘶吼低鸣,白茶睡势不稳,啜泣地把自己由梦魘中给惊醒,发现了在床边抚着她的红姨。
「九儿呢?」白茶张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