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淮说笑道:“子恒考牌里写的‘一对招风耳’,短短几个字,足以见得出众。”
“我不管,总之世人皆道探花郎最是英俊,我只当这是大实话了。”
几人又欢喜打趣了一会儿,顺天府衙官吏牵来高头大马,提醒三鼎甲吉时已到,该巡游了。
裴少淮朝三人作揖,言道:“今日,‘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聊借春风几许,少淮在此再贺诸位。”
三人亦作揖回礼。
如此,少津三人登上高头大马,开始巡游御街,而裴少淮折身回宫,回到六科衙门做事。
……
御街外,京都万人生喜色,手中皆持春花,开得正艳。
先是见到状元郎。
“好英俊。”
“好潇洒。”
“好有才气。”
于是纷纷将手里的春花投出去,而且个个瞄准了状元郎的乌纱帽来投,若是花枝能挂在乌纱帽上,便是最好的兆头。
紧接着又见到了榜眼。
“这个也英俊。”
“也潇洒。”
“也有才气。”
于是纷纷到花贩那儿再买花,把花枝纷纷扬扬投出去,花贩今日大挣。
最后是探花郎。
“这个也……笑得好开心。”
“他把接到的花枝抱在怀里。”
于是百姓们满足了他的愿望,一大片花枝落下。
裴少津一开始还不明白大哥早上为何要提醒他注意躲闪,毕竟百姓投花枝也是一番美意,直到他看到有人扛着一棵花树来……
到了两侧皆是阁楼的路段,少津终于明白大哥为何送来一把纸伞。
……
状元打马御街熙熙攘攘,欢庆的队伍往外走。
而此时,正巧一队人马由驿站外归来,正往紫禁城里走。
相隔不远,听到锣鼓喧天的欢喜声,裴珏忍不住撩起了车帘,朝最前头的状元郎望去,看不太清楚容貌,却能认得出身姿。
确是大房的次孙。
裴珏收手,车帘落下,他脸上多少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不解。如果说大侄是岁至中年突然顿悟,裴少淮是天降奇才,那眼下这位又是什么?大房究竟是如何重新崛起的,这一切似乎悄然间就发生了。
快到承天门外时,裴珏叫停了队伍,叫来南镇抚司副官,道:“于大人,本官路上遇袭,身上有伤,不宜此时面圣,南巡福建一事且由你先行进宫复命罢。”
“下官领命。”
复命领功,曾经最是看重的东西,裴珏此时看得却淡了。
分道扬镳后,裴珏的马车往长安门外去,那里贴着戊子科的金榜。
第149章
自长安门外看榜归来,裴珏的马车停于尚书府门前。
炮仗的红纸屑满落一地,犹可闻到些许硝烟味,显然报喜的官差已经来过。
大门檐上灯笼红绸满挂,似乎不见半分落败感,却无贺客盈门,更无门庭若市。
遥想当年次子裴秉明只考得三甲同进士,宾客络绎不绝,接待从晌午到深夜尽不得歇。现如今,幺孙裴少炆取得二甲第十名,很是不错的名次,尚书府却能冷清至此。
马车内,裴珏的神色冷冷,非不痛快,而是愧疚。
其实,并非无人来贺,只是再不及昔日的熙来攘往,叫裴珏觉得是冷清。远眺山形依旧,近看门庭易改,今日此门中,不复当年。
裴珏端了端神情,从马车下来,入了尚书府。
“祖父。”
裴少炆身着进士服,最先跑到裴珏跟前,拿着金花帖子,递给祖父,手有颤颤。
裴珏方才已看过金榜,知晓孙子的名次,此时却佯装好奇,边乐呵呵揭开黄花笺,边说道:“让祖父看看少炆考了第几。”
看完后,裴珏脸上的喜色更甚几分,夸奖道:“不错不错,和祖父当年科考一样的名次。”只夸名次好,鼓励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如何,不单单是名次一样,连境况都有几分相似。
裴珏当年因为下颌有疤、伯爵府无权无势,纵是才华横溢、殿试名次靠前,也未能留任京官。如今裴少炆正是做官的好年岁,却受父亲牵连,同样留京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