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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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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又一环环。

而太子回话,第一句就开始“挖树”了。

“流民居无定所,便只是无房屋可住?”皇帝尽量让自己声音平和,又引导道,“即便谈论修建民居,总不是说建就建的,在何处选址,木料从何而来,谁人监督工期,这些虽无需你事事操办,却也总得识得个真假,免得被下边的臣子几句话哄了去。”

太子二十多岁的人了,纵是皇帝尽量压住了怒意和不满,他又岂会听不出来。

他本想说自己省得这些,只不过脱口而出时,不经意把最先想到的说了出来,可这份想法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辜负了父皇,只道了一句:“儿臣回去反省,下回再给父皇答案。”

太子的话,虽是反省了自己,但却也断了这个话题,让皇帝骂他也不是,继续问下去、教下去也不是。

太子走后,皇帝无心午寐,萧内官端了盏茶过来,给皇帝去去火气。父子间方才那番对话,萧瑾都是听到了的。

“陛下恕罪,老奴方才窃听了几句。”

皇帝放下茶盏,望向萧瑾,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萧瑾这才言道:“殿下所答,虽不能叫陛下满意,可殿下总也是替百姓考虑了。”萧瑾跟了皇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性,又言,“从前公主们种桑养蚕,采桑酿酒,便能得陛下一句赞许,怎到了太子殿下这……”

萧内官有意要缓和这对父子的关系,说得有些僭越了。

皇帝明白萧瑾的好意,但他摇摇头打断了萧瑾的话,言道:“因为他是我大庆朝的东宫太子。”

这个身份,注定他不能和兄弟姐妹相比,也不能跟寻常人家相比。

第202章

诗云“月争渐迟风力细,初春便是浴沂时”,读书人春时浴沂、孝敬师者,此乃传统。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浴沂会”。

早早的,少津便携带礼件,带上儿子裴正叙,赶往徐府给段夫子过节。

今年的浴沂会不比往年,徐望、徐瞻两个,一个去大同整治河冰、防止冰塞春涝,一个去河间府接待外使,都不在京中。徐言归年已十七,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此时正在外地历事游学,路途遥远,也难归来。

裴少淮则更不必说,此时还在为泉州府四月的府试忙碌着。段夫子的学生,只剩徐言成和裴少津两个在京都城里。

辰时,段夫子身穿一袭水纹色的长袍,由老阿笃缓缓推到正堂外。

为了热闹些,徐言成和裴少津把儿子都带上了。徐言成头一个生了闺女,第一个才是儿子,年岁跟裴正叙一般,都是刚过两岁不久。

两个小团子头系双犄角,身穿竹青色直裰,稚声喊道:“小子给太先生问好。”而后行大礼。

“好孩子,快些起来罢。”段夫子眉眼弯弯说道。

才过了两三年,段夫子花白的发丝已变得雪白,脾气也不似从前那般严苛,对于最小一辈的孩子,总是温声温语的。

徐言成在夫子、同窗跟前,依旧是话最多、最快的,他笑道:“等伯渊回来,便该是正观领着这两个小的,一同找夫子开蒙了。”

裴少津也说笑道:“子恒,此言差矣,休要把自己说得比正观、正叙大一辈。”论辈分,徐言成和正观、正叙是一辈的。

“入了夫子的师门,只论先来后到,可不兴再扯俗世辈份。”徐言成辩道,一时间,师生几个皆爽朗欢笑。

学生们没能都赶回来,礼件却不曾少,裴少淮托人带了一盏寿山石章回京,让少津浴沂会这日带过来。

一块石质微透的桃花冻,石纹浓淡有序,被匠人用石刀精细雕琢成了“独钓寒江雪”,很有韵味。

段夫子自然欢喜,但他的心思并未在礼件上,把石章交给老阿笃收好,问道:“伯渊在闽地如何了?你们在朝中可有新的消息?”

少淮给夫子的信里,总是只报喜不报忧。

正巧前两日,朝廷已通报了泉州漳州三大姓的处置,闽地之事不再关乎军机,少津便将兄长在闽地的作为一一细述给夫子听,段夫子静静听得入神,只不时细问几句,眉间紧蹙着——他听得出少津话中的凶险,也能想象到举步维艰的境地。

裴少津道:“兄长立信于双安州,才循循而进。先以高价吸引潮州粮商运粮北上,稳了粮价,再告示雇工、修建官道码头,让百姓手里的银钱流动起来,最后以十五万匹棉布,叫三大姓知晓大庆的物阜产丰……兄长没有辜负夫子昔日所教,每一步都思虑得极稳妥,正如他的文章一般,初一看,破题已是别具一格、出人于右,整篇读下来,读到末尾一句时,才知晓‘破题’只是个引子罢了。”

东风又起,墙瓦上的两瓣枯叶落在了夫子膝上,裴少津用宽袖拂了去,有俯身替夫子紧了紧披风,道:“兄长一如既往地稳妥,夫子不必过于为他忧心。”

徐言成亦跟着说道:“夫子,仲涯说得极是,伯渊不管身居何处,总是能干出一番功绩来的,此乃百姓之福。”又笑道,“这几日,我与仲涯正商量着,要好好细究伯渊实施的举措,这里头的学问实在太多了。”

裴少津关心问:“夫子冬日里的寒痛,现下可好一些了?”

“你们不必担忧我,陈年旧疾罢了,忍一忍便过去了。”夫子言道,又叮嘱少津、言成道,“仲涯,你前些日所提的‘新马政’是强疆防、安民心的大事。子恒,那些四夷外使看似恭恭敬敬,实则狡诈,你与他们打交道时,万事要思虑周全再开口。你们当把心思放在这些大事之上,不枉苦读习得的一番本领,至于为师这里,事事都有下人们照料着,你们不必为此分心。”

顿了顿,想及裴少淮,又添了一句:“给伯渊去信的时候,也莫提我这残躯旧疾的事,让他安安心心把闽地的事料理好。”

“谨听夫子教诲。”

院中石亭前,昔日少淮、少津沾水习书以拜师的洗墨缸,依旧静静摆放在那里,十数年了,也没曾移过。年年岁岁的墨染,白瓷着色,显得青灰。

今日天上云朵多,映入缸内,仿佛在水中游走着。

段夫子见了此情此景,想起少淮少津拜师的场景,笑吟道:“王子安千古骈文诵古今之变,道‘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放在人短短几十载里,也未有不妥,妙哉妙哉。”

感慨而不伤感。

裴正叙年岁小,颇有好奇心,歪着小脑袋问道:“太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段夫子摸摸他的头,笑说道:“意思是,等再过两三载,就该是你们几个小的沾缸里的水,就石写字了。”

代代辈辈,看似相似,又不尽相似。

用过晚膳后,裴少津才带着妻儿准备回府,徐言成出来相送。

两人不在夫子跟前,才得以说些私语,少津问道:“夫子寒疾,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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