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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陪陈祐,李冬青抓紧时间帮新生检查了文献综述。按理说,这活儿从来都是交给冯梦圆,她最近却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了当年巴结导师的心情。

群里有人说,昨天又看见花臂姐了,就是之前在迎新帐子边跟她说话的那个,两人在教学楼下小声交谈,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李冬青在朱红办公室看见绯闻主人公,不由得问了声好,冯梦圆有气无力地回了句“谢谢关心”,转瞬就端着材料,倒在了地上。朱虹和李冬青吓得要命,叫了她好几声也没有反应,直接送去医院。

冯梦圆是渴醒的,睁眼就是一睹白格的天花板,天花板下缀了一根铁棍,铁棍上挂了个吊瓶,药水顺着输液管注入她体内。

扎了针的那只手有些凉,她猛地坐起来,差点跌下床去。李冬青跑过来扶住她,帮她挪原位:“医生说你有些营养不良,现在输点葡萄糖。”

她言简意赅,将手边的一次性水杯递给她,冯梦圆一饮而尽,干裂的嘴唇得到拯救:“我刚刚不是在办公室?”

李冬青接下杯子,坐在床边:“你还记得呢!突然间就晕了,给我和朱老师吓得够呛!”

她小心地帮她掖了下被子,抬眼去看那瓶才走到一半的葡萄糖。朱虹从帘子外走过来,手里是一袋子补充糖分的零食。她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尾,冯梦圆要推脱,被她一把按下:“小姑娘再怎么心烦,也得注意身体!”

本就古板的小老太太教训起人来,有些威慑力,冯梦圆闭了嘴。朱虹和李冬青说起医生的诊断,看看这张苍白的小脸重新恢复一些血色,总算安了心。

导师不是学生的亲人,却是她某段人生的引路人。冯梦圆只告诉过朱虹,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朱虹却自己拼凑出了大概。她语重心长地劝慰她,好生与家里人沟通,不要冲动不要走极端。

冯梦圆面上乖巧,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都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在首都的这点儿破事究竟如何传到父母耳中?二老又为什么非得把她抓回去嫁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想找个能够商讨的人,发现女友是露水情缘,而发小是父母的间谍。

这人生,真是失败!

学院下午有个研讨会,朱虹不得不提前回去。她知道冯梦圆和李冬青有些不对付,却也只能嘱咐李冬青好生照顾。这孩子知晓轻重,她对她很放心。

医院的白墙上挂了几点污渍,旁边的急诊病床上是刚扎了一针,现在还在哭的小孩儿。冯梦圆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喧闹,主动提出换到外面。周末的医院拥挤,乌泱泱地压了一片,李冬青帮她找了个位置,自己则是靠墙等待。

外头有些冷,冯梦圆打了个哆嗦,李冬青便直接脱下衬衣外套递给她。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这样和谐过,冯梦圆感到错愕。衣衫上还有残留的温度,竟然烫得她红了耳:“谢谢你啊!”

语调很僵硬,像是硬挤出来的。冬青笑着,安抚她闭目养神,可她哪里养得了神?

前脚是素来温和的父母以死相逼,催她回家,后脚是记恨了好几年的同学,突然伸出了援助之手。她夹在这两道裂缝中间,恍若做梦。

两瓶葡萄糖很快吊完,她们在医院外面吃了点东西,两人一起回了学校。冯梦圆径直去往导师办公室,等电梯时好像想起什么,忽然冲到教学楼外喊了一声“李冬青——”。

“嗯?”

冬青回首,微微挑着眉,弯起的唇角像一轮明月,单音节里很温柔。冯梦圆感到不好意思,她支吾着,想说句“谢谢你”,又变成了机锋相对的质问:“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照顾弱势是一桩基本美德,李冬青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然而她看得出来,眼前人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于是她沉着眼,很郑重地告诉她:“我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那里吧?那该有多孤独?”

冯梦圆问:“人道主义?”

李冬青扑哧一笑:“嗯,人道主义。”因为太了解一个人待在医院里的无助,所以想给点支持。哪怕两人针尖对麦芒,也好过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冯梦圆本猜测她是想看笑话,一下成了小人之心,心里不是滋味,扭捏地向她道谢。离别之前,李冬青叮嘱她注意身体。

她的表情很温和,冯梦圆很不习惯。她总觉得李冬青哪里不对劲,担心她憋着心思折腾自己,想想刚才的“人道主义”,又腹诽自己被害妄想症。冯梦圆,你就那么见不得人家对你好?

来找朱虹的研究生缓缓走过来,对这样的搭配感到新奇。跟入学时不一样,他们现在明显对李冬青更亲昵,大家都说,冬青面冷心热,很好相处。只有李冬青自己明白,生命里除了健康,很多事情都不值得计较了。

周六,她应陈祐之约去往艺术影院。短短几周不见,小男孩儿都已经有些绅士风度了。

他提前买了冬青喜欢的冰美式,还特意套上了杯套,免得她手凉。冬青笑着接过,揉揉他的脑袋,感觉这个弟弟可比十来岁的李裕松要靠谱多了。

电影节的票不好抢,尤其还是这种热门电影,他们能坐到影院中间的位置,冬青想,陈祐大概还是托了陈喻的关系。

1966年版本的《战争与和平》是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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