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知名的花草,常见于江南一带,赵酀还真不太熟悉,余心乐点头:“在我们平江府,哪怕是普通人家,窗下也会种几丛茉莉与一株栀子呢,五六月份,梅雨季节,混着水气的花香,别提多好闻啦,江南的味道,便是栀子味。”
“是吗?”赵酀若有所思,他母后自小也在平江府长大,会不会也喜欢这些?
“我当然不会骗你,我们那里的小囡囡,到了这个季节,都会在衣襟上别栀子花,手腕套上茉莉花串,这才叫夏天呢!这个季节,从街上走过,满是香风,哇——萤火虫!”
余心乐看到湖边有萤火虫在飞,立即高兴地跑上前。
“你慢些。”赵酀叫住他。
余心乐回头笑:“反正有赵兄在呀,没事!”
余心乐的身后便是星星点点的萤光,他一袭红衣,与黑衣将他映照得是那样莹白,眉心的朱砂痣仿佛在发光,赵酀心道,美成这般,才配叫作鬼。
赵酀实在是怕了余心乐回头又把自己折腾进水里。
他将宫灯递给余心乐,自己踩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帮余心乐捉萤火虫,一连捉了十几只,用白色的帕子包住,作成一个小小的萤灯,递给余心乐。
余心乐拿在手中,高兴得傻笑,好似那东西是世上最值钱的东西。
余心乐拿到萤火虫,便坚持要回家,赵酀还想留他吃晚膳,余心乐说什么也不愿意,他还不至于憨到这个地步,这里可是皇宫!
余心乐笑道:“再待下去,惹陛下不高兴就不好啦。”
“他不会。”
“陛下是好人,我却不能得寸进尺啊!赵兄,今日我说得有些多,实在是皇宫太大,我一时兴起,但那些意见只是我一家之谈,我见识有限,你筛选一番再往上提,这可是陛下的家,又不是我的!”
“说不定陛下就喜欢你这种?”
余心乐根本不相信,朗声笑,不再谈这件事,接着便要回家。
赵酀无法,只好送余心乐离开,内城此时还没有彻底开放,余心乐离开得有令牌才行,因此赵酀又捞到个送余心乐回家的机会。
否则余心乐决不允许赵酀再送他。
这一天,他累,赵兄陪着他也很累啊!
余心乐从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既然要有令牌才能出去,他没有,也只好由赵酀送他回家。
两人坐着马车,从内城出来,又行驶片刻,离余家目前的落脚地方越来越近,赵酀道:“余兄所托之事,我并未辜负,程家虽依附前太子赵琼,却也不得对方信任,牵扯之事不多,明后日便有消息,你放心即可,此事与你余家绝无关系,你们照常度日。”
其实,得知是赵酀当皇帝,不是王家那个太子侄子,又听说王贵妃已经死了,王知府还是他亲眼看着被抓走的,余心乐已经不再担心此事。
更何况如今的新陛下是这么好、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干的人!
太后娘娘曾经那样惨,作为与颜家有些类似的余家,新陛下肯定不会害他们啊!不论程家如何,他们也一定能救出本来也不得程文祥看重的外祖父!
赵兄真的帮他做这些,余心乐还是无比感动。
虽然赵兄长得太好看,看多了心理压力大,余心乐还是决定继续与赵兄合作!他们家总要认识几个做官的呀,似赵兄这般人品的实在难得,此时赵兄也算是微末时,这个朋友一定要交。
余心乐叮嘱:“赵兄你找好住处,切记要去找我!拿双鱼佩!”
说到双鱼佩,赵酀瞄向他的腰,今日竟不见双鱼佩。
余心乐瞧见他的视线,也笑道:“哈哈,我确实每日都佩戴双鱼佩,今日也戴了,只是给了小胡大人,小胡大人是个好人!今日还帮我打架!”
“哦。”
赵酀应了声,也听不出感情来,余心乐并未当回事。
余心乐指着前方道:“赵兄,到那个路口将我放下即可,我爹娘一定极为担心我,这辆马车过于华丽,为免生事,别让我父母,与周围邻居瞧见为好。待过些日子安顿好,我请你来家中做客,引荐我的父母与你认识。”
赵酀心中不悦,却也只能点头:“好。”
离那路口越来越近,赵酀的心情便越来越差,想到回到皇宫又是自己一人,再没人在耳边嘀咕、说笑,更觉烦躁,又担心余心乐每时每刻都在生事,如今京里事多,还有敌人在暗地里盯着自己,他并不敢明面上去找余心乐,反倒给他带来危险。
他便道:“若是今日不是我恰好在宫里,你待如何才好?”
赵酀本意是想顺势教导余心乐一番,好叫他不要总是太过大胆与直接,例如今日之事,就是示弱几句又如何,但凡有个台阶,他也就不必跟着进宫,万一宫里的不是自己呢?
余心乐岂非又把自己送进危险里?
再者,打架又何必亲自上?伤到自己怎么办?
余心乐却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我娶那个公主嘛!”
“……什么?”
余心乐挠头,怕被人听到,低声道:“赵兄,王知府不就想要我家的钱,再去讨好他侄子嘛!我当时想的是,他若真敢强抢我做他家女婿,我就自愿娶那前太子的妹妹!我看那个太子是要我做他妹婿,还是做舅舅家的女婿!”
“哼!”余心乐得意,“我也不蠢!再说了,这不是空担心一场嘛,那个太子根本没那个命哈哈哈哈哈,我以后可就什么也不怕了!我就是天生的运道好!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余心乐得意着,不见赵兄有所回应,他纳闷地回头看。
却觉得,昏暗的马车里,赵兄的脸色,好似有些不对劲……
还有点危险,他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他出于本能,往后退了退,后背贴住马车的车壁。
赵酀却又靠过来,离他极近,身影将他完全笼罩,几乎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余心乐紧张地看他,直咽口水:“怎、怎么了……”
“余兄好似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