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晃眼。
长眸微眯。
俞安行含笑上前,指腹温柔擦过青梨纤瘦的腕骨,虚虚将人扶了起来。
“我好似,是第一次见到妹妹。”
一旁的老太太出言同他介绍。
“这是你溶月姨娘之前带进府里的妹妹,名唤青梨,进府时你正好往你姑苏外祖家去了,没正经见过面,认不得也正常。”
俞安行浅浅轻笑一声。
“原是如此,我就说妹妹瞧着眼生。”
他嗓音清润,如珠石落地般,淡淡响在耳畔。
青梨捏着帕子的手不由收紧,半垂着的眼睫也跟着轻颤了颤。
一行人都行过礼见了面,众人才又簇拥着往前头花厅去。
老太太拉着俞安行坐在自己身侧。
“咱们祖孙俩坐一道,好说些体己话。”
有丫鬟送了茶和点心上来。
青梨捧着茶盏,也不插嘴,只听着老太太一字一句带着俞安行忆起他已忘记的幼年琐事,这才大概知晓了一些俞安行六年前离府时的情状。
打从娘胎出来,俞安行身上似乎便带了不足之症,但一直只是发些小病,无甚大碍。
到了十三岁那年,他身上的症状却倏然加重了许多,日日咳血,连床都下不得,请来的大夫也没有法子,只能日日用些大补的药材吊着。
俞安行就这么硬生生捱了一年,直至十四岁的某夜,他身上气血无故尽失,之前一直用的补药方子也失了效用。
大夫急匆匆赶到府中,却是一筹莫展,只道怕是活不过三日。
正是悲恸之际,姑苏景府派了人过来。
除了前头一个儿子,景老太爷一生只俞安行娘亲景姝一个女儿,女儿病逝,独留下来这么一个亲骨肉,他自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孙出事。
老太太阻止不得,便只能任由姑苏来的的人将俞安行接了去,不想这一去便是六年未回来,就连加冠礼,也是在姑苏外祖家行的。
如今回来了,虽因着服用的药而失了些记忆,但好歹人是无甚大碍了。
青梨听着,心里莫名揪了揪。
之前她只隐隐听说他体虚,万没想到病得竟这般重。
再留心凝神一瞧,青梨才觉俞安行面色是较寻常人要更苍白些,但这并未减损他半分风华。
颀长的身形虽有些清瘦,却不见半点羸弱憔悴,反而更添了几分温润风雅的气质。
有秋风透过花厅的漏窗吹了进来。
俞安行禁不住轻咳了一声。
老太太满脸心疼。
“你外祖也是,你身子骨弱,禀明圣人直接袭官便成了,何苦还要为科考白费上那么些心思。”
“母亲这是什么话,若不科考,岂不是白白埋没了安哥儿一身的才气?如今夺了魁,咱们国公府可算是好好风光了一回。”
扈氏笑说着,搂着怀里俞云峥的手紧了紧。
左右是俞安行自己不承官的,刚好便给她的云哥儿腾了个位置。
但扈氏这话实则也没说错。
国公府的荣耀是靠着老太爷在前朝拿命换来的。
现如今的国公府子嗣单薄,未再出现如老太爷一般骁勇善战的将领,俞怀翎性子又怯懦,在朝堂上也成不了气候。
外头的人都说国公府大厦将倾,已见颓势。
俞安行今年一举夺魁,让外头说闲话的人一时哑然,可不是好好风光了一回?
老太太听了扈氏的话,脸上笑意更甚,当下便决定了。
“国公府里也许久未办过宴了,待安哥儿在府上好好休整个几日,咱们再挑个合适的日子,热热闹闹替安哥儿办一场家宴,也叫外头的人好好瞧上一瞧。”
花厅里聊得正热闹。
莺歌一直在外头候着,瞧着天色,估摸着时辰已差不多,便进来禀老太太。
“老夫人,晚膳一应都备全了。”
老太太颔首:“行,那便摆饭吧。”
莺歌得令,忙到外头唤丫鬟来布菜。
一众小丫鬟手捧着漆花的捧盒从游廊上鱼贯而入。
不多时,大红的金丝楠木桌上便摆好了菜,各人依次入座,面前皆设了一套汝窑青瓷的碗碟并一双乌木三镶银箸。
“安哥儿今日从姑苏回到了府上,一家子终于算是齐聚了,今日这饭,就当吃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