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那方雅致的月白衣袂被夜风吹得飒飒涌动,端方又高洁。
直至俞安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无边际的黑暗夜色中,青梨方才收回了视线。
小鱼推开门进屋,摸索着点了灯。
昏黄的烛光点点亮起,将漆暗的房内照亮,寂寥被驱散,丝丝和煦的暖意盈了满室。
时辰渐晚,小鱼担心青梨会困倦,点起了房内的烛火后,又赶着到小厨房去烧好热水备着。
青梨一人走到窗畔,发现夜风不知何时已吹熄了烛台上的半根蜡烛。
国公府门第高,忌讳外头的风言风语,扈氏纵是不待见青梨,也不敢将事情做得太过招眼,在吃穿用度上从不曾短过椿兰苑。
只管事的常会忘记事,往往拖了许久才差小丫头将当月的用度送过来,每每送过来的东西尽是那些品质上不得台面的残次品。
就连送来的灯烛,也不知在府上库房里堆积了多少年,小丫头拿过来时,连那上头蒙着的一层厚灰还未来得及擦干净。
灯烛制作的工艺粗糙,难点燃,却又极易被吹熄。
青梨拿起一旁的火折子。
“噗”得一声,吹熄的蜡烛重新燃了起来,盈动的烛光在青梨的眉眼间舞动跳跃着。
她立在烛台前,望着在夜风中摇曳的火光出神。
暖黄的火光映照在她的容颜上,被照亮的肌肤干净剔透,恍若上好的无暇美玉。
青梨抬手将鬓发间的玉簪取下,缕缕青丝铺散而下,柔顺落至腰际。
她低垂眼眸,葱白指尖轻轻抚过玉簪上细细雕镂的凹凸纹路。
这是一年前她及笄时,阿娘送给她的及笄礼。
玉的质地温凉,同阿娘的怀抱一样。
青梨将玉簪枕在脸畔。
眼前浮现出来俞安行笔直端正的背影。
“……品行清正,端方高洁……”
青梨喃喃念着府中下人对俞安行的赞许之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莞尔笑了一下。
弯弯的眉眼温婉灵动,点亮了浓稠的夜色。
她本以为还要为着扈玉宸的事情烦心许久,眼下倒是出现了一个能替她解决麻烦的人。
不过嘛……她口中虽唤俞安行一声兄长,但到底还是隔了一层血缘关系,比不过俞青姣和俞云峥两人。
他昨夜虽护了自己一遭,但难保日后不会生了厌烦,她得做些事,同他更亲近些,才好借他的庇护躲过扈玉宸。
待日后彻底避开了扈玉宸这一桩,若是能寻一个由头从国公府里离开,同府里扈氏一应人等再没什么纠缠的瓜葛和干系,便再好不过。
再不济,她寻个妥帖的人家成婚,能从国公府里脱身也可。
青梨感受着指间玉簪的温度,一点一点细细思量着。
想到将来,好看的眉眼才松快了些。
***
晨间。
今日天气极好,风日晴和,初秋清冽的日光从天际倾洒而下,柔柔地照在人身上,有丝丝暖意。
青梨是被隔壁沉香苑里窸窣不断的动静给惊醒的。
她从榻上起身,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还是忍不住再掩嘴轻声打了个哈欠,纤长而卷翘的眼睫被眼角处沁出的水意沾湿。
小鱼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忙打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小鱼是六年前青梨刚进府时,同娘亲在后照院一起选的小丫头,虽年纪比青梨还要小上一两岁,但做事伶俐。
初见时,小鱼才刚被牙人卖到了国公府里,因着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府上各处院子都不愿收要她,她只能留在后照院里起早贪黑地干着粗活。
因着身子瘦力气小,小鱼常遭后照院婆子们的打骂。
青梨见了,心里生了怜惜,便点了她来椿兰苑。
如今小鱼已陪在青梨身边堪堪六年,二人间主仆情谊深厚。
进了屋里,小鱼先将各处的窗牖全部打开,秋日浅金色的秋光争先恐后流淌入内,房内霎时便明朗了起来。
临着窗台的小案几上落了几缕灿烂的光线。
青梨抬目,看着在其间转转悠悠的粉尘,耳畔似乎还能听得见隔壁沉香苑里传出来的喧嚣和响动。
她禁不住开口问小鱼。
“沉香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大早便这般吵吵闹闹的?”
“奴婢才刚去打听了,说是世子爷染了风寒闹起了高热,昨日半夜里喝了药,现下热却还没退下去。”
“世子爷昨日才刚到府上,今日便生起了病,老夫人又格外看重世子爷,可不是得闹出个阵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