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氏听了他的话,轻笑了笑。
“安哥儿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大家子,哪里来的劳烦不劳烦。”
说着,扈氏又瞥了一眼俞安行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袍,蹙眉摇了摇头。
“如今毕竟已入秋了,别看今天的日头晴朗,至了晚间时起的风可就大起来了,还是得要再多穿些衣服在身上才行。”
俞安行应了一声是,眼睫轻抬,却是搭眼往窗外瞧去,目光漫无边际地掠过窗外院子里的点点秋光。
应付了半日这些人表面上的殷殷关切,他心里难免生出了些不耐。
窗棂处落下的微光细碎,有些晃眼。
他突然便想起了昨夜里的那一双眸子。
干净、清透。
收了视线,俞安行似漫不经心问起。
“怎么不见二妹妹过来?”
老太太执着鸠杖的手一顿,片刻后,只摇了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她到底不是你父亲所出,比不过姣姐儿和云哥儿对你上心,不来也罢。毕竟人心还隔着一层肚皮,谁知道她心里对国公府存的什么心思。”
老太太一字一句说着,面庞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随着她嘴唇的翕合微动,活像一块干瘪皱巴的丑陋树皮。
俞安行的视线紧紧盯在老太太浑浊的眸光上。
许久,他兀自呵笑一声。
“是啊,人心隔肚皮,确实难猜得很。”
再叙了几句,老太太状似不经意间环顾了一眼房内各处的摆设,嘴里颇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你这房里贴身伺候的丫头怎么一个都瞧不见,到底不成个样子。”
老太太说着,轻咳了一声,冲屋外扬声唤人。
“心莲,进来。”
屋子里头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名唤心莲的丫鬟便抬手掀开了帘子,扭着步子款款从外头走至床前。
“奴婢见过世子爷。”
她手里捏着一方绣花丝帕,指尖微微翘成兰花指的弧度,夸张地扭着细腰对俞安行福身行礼。
矮下身子时,胸前有意无意乍泄出一片大好春光。
如此明晃晃的做派,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今日这些人大张旗鼓走这一遭,原是打着这个主意啊。
俞安行眉目仍旧笑着,窗畔秋光描摹着他半面俊脸,深眸中的情绪教人无从窥探。
搭在榻边的长指轻叩了叩,传出的声音低沉,节奏缓慢而又幽远。
老太太将心莲往俞安行身前推了推。
“心莲是我在静尘苑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丫头,模样好,性情好,人又是个伶俐的,有她在你身边照看着,我再放心不过。”
俞安行轻瞥了一眼心莲,眉目间含着的笑意依旧温润,辨不出喜怒。
“我身边已有元阑,不用再添人,倒是祖母年岁大了,身边更应该要多些人来伺候。”
老太太不依。
“我身边哪会缺人,那元阑到底是个大男人,照顾人哪有女子来得妥帖。”
以俞安行如今这一副过分端方正直的性子,老太太自然知晓他不会这么轻易便收了心莲,是以早早的便先备好了一套说辞。
“我知你心里顾忌许多,但你如今已弱冠,官职也已定了下来,虽目前亲事未有着落,但房里也该收上一两个贴心的人才是。”
如此费上一番功夫来劝诫,总算劝动俞安行松口同意将心莲留下。
又仔细嘱咐了心莲要好好伺候着俞安行,老太太方才带着扈氏一行离开了沉香苑。
心莲扭着腰要给俞安行奉茶。
她凑得极近,胸前堪堪要擦过俞安行。
来沉香苑之前,老太太早已差了嬷嬷来教了她许多伺候人的手段,该学的她也都会了。
她可不甘心只能当一个伺候人的下等丫鬟,纵俞安行之前未尝经过人事又如何,只要她使上些手段,总能将人给勾住。
俞安行淡淡垂目,好整以暇地看着心莲的搔首弄姿,面上仍旧带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
在她故意朝他俯身而来时,他不动声色斜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触碰。
紧蹙的眉心下,长眸在刹那间闪过寒意,清冷如冰下寒潭。
“吱呀——”
门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