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渐冷静了下来。
她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了同俞安行之间的距离,要对他欠身行礼。
许是方才跑了太久,她腿上没了力气,行礼时还弱不禁风地歪斜了一下身子。
大掌适时扶住了她。
俞安行的性子温和,手上的力度也放得极轻,柔柔从青梨纤细的肩上擦过。
他恪守着礼节,青梨才刚站稳,他便收回了手,进退有度,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冒犯。
倒真是君子端方。
青梨心里这般想着,缓缓半抬起眼眸看向他。
“兄长……”
娇柔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颤颤的尾音。
“……方才……拂云让我来水榭里寻母亲请安,我到园子里,找不见母亲人在哪儿,倒是远远地撞见了水榭里两个私会的影子……”
似是被吓得不轻,青梨说到此处,还捂着胸口适时停了一瞬,才又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第一次撞见这么污遭的场面,心里慌乱,一时跑得有些急,路上不慎跌了一跤……”
说完,她半垂下头,纤指轻捏起一方素帕,擦起了眼角上并不存在的泪珠。
青梨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极好。
她手上并无指认扈氏同扈玉宸一道算计她的凭证,若是将事情就这么说出去,俞安行信与不信是一回事,也难保不会被扈氏反咬一口,总归她先把自己从这事里给摘出来。
且她话里虽然并没有直接点破,但府上拢共就俞安行并扈玉宸两个成年的郎君,府上下人断然不敢这般没规没矩到主子去的水榭里幽会,明眼人一听就知晓她说的是谁。
再加上那夜扈玉宸在椿兰苑门口拦住自己一事,应也能让俞安行认清扈玉宸的为人。
俞安行这般正直的品行,自然会看不惯扈玉宸的所作所为,到时……
青梨低眼去看地面,凝神想着,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弯好看的剪影。
俞安行并不在意青梨说了什么。
一来他知道她说的并非真话。
二来刚进菡萏园时他便看到了扈玉宸的人,不过略加思索,便已然能猜出大概发生了何事。
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厌烦了扈氏的这些手段,也不想再多管闲事。
他已经让管事的往椿兰苑里拨了过冬的份例,他同她,已然两清了。
只是方才站在廊下,看着她一路小心谨慎躲藏的模样,他觉得很有趣。
甚至,她还差点被他给吓哭了。
清冷的眉梢一挑,俞安行去寻青梨嫣红的眼角,却是一眼便窥破了,她到底是没有哭出来。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视线。
面前的俞安行久未出声,青梨借着帕子的遮掩,用余光偷偷去打量他。
莫不是已经被扈玉宸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正在心里小声嘀咕着,耳畔忽然响起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声音听来隐绰,应该还隔着一段距离。
青梨放下手中的帕子,下意识便踮起了脚尖,视线越过面前的俞安行,她依稀辨出了远处老太太的身形。
在老太太身后,还跟着扈氏和扈玉宸。
瞧着他们三人脚下步子的方向,是要径直往中庭这里来了。
她眼下可还光着一只脚呢。
青梨忙回头去寻方才不慎掉落的绣鞋。
俞安行负手立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动作。
青梨在假山旁的草丛里隐约窥见了女子鞋履的影子。
再往里,便是那棵高大的古榕树。
青梨往草丛边走去,指尖穿过葱绿的草叶,才刚要碰上鞋面上熟悉的海棠绣花纹路,却有一只手径直越过了她。
青梨抬起头,对上俞安行的眼。
他眼底的眸光清朗,温柔得像三月里和煦润泽的杏花春雨。
宽大的掌心里正托着她小巧的绣鞋。
耳畔的脚步声愈发清晰,青梨要抬手接过,腰上却在这时多出了一股力。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俞安行揽进了一旁的假山。
扈氏一早便到了静尘苑,无论如何也要将老太太请到园子里的水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