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到了小花厅。
也没走进去,就站在入口处对着扈氏规矩欠身行了一礼。
“母亲。”
扈氏的目光从青梨白瓷似的面皮上一扫而过,眉间轻皱。
一副祸水的模样。
再一想到刚才为着青梨特地等在路上堵人的扈玉宸,扈氏心里更加闷得慌。
青梨细细端详着扈氏面上的神情,眼见着她皱着眉头要开口了,方适时捏着手中帕子柔柔地接连咳了好几声。
“今日风大,天有些凉,我怕身上的风寒复发,到时再传给了母亲,就不陪着母亲一道进去了。”
一口气说完,青梨也不顾扈氏面上神情如何,扶着小鱼的手离开。
扈氏乜斜了一眼青梨兀自离开的背影,轻拍了一下桌面起身,生出了几丝火气。
“我还没说话,她现在倒有胆子先走了。”
一旁的拂云连劝了好几句。
“奴婢瞧着她那副嶙峋的模样,许是身上真的带了病,夫人何必同她计较。”
“再说了,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就是个软弱的,估计着是怕惹了事端,才寻了借口早早回椿兰苑里躲着去了。”
“她走了便走了,可比在眼前晃荡着烦人要好。”
扈氏听了进去,再一想眼下是在俞安行的院子里,到时若是被有心人给瞧了去,确实不值当。
便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怒火,对着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元阑露出了一个端庄的笑。
青梨缓步出了沉香苑,行走时的步履款款,裙摆逶迤摇曳,自成一道惹眼的风景。
扈玉宸一路跟着扈氏到了沉香苑门口,躲在角落里,抬头间,就看到了青梨婀娜的背影,一时目光有些痴了。
这般的绝色美人,就在国公府上,过了一年多,自己居然还没能得手。
再想到俞安行一次两次地坏了自己的好事,扈玉宸心里来了气,啐了一口。
“不过是个快死的病秧子,也值当费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听了,出声附和。
“何止啊,小的瞧这府上眼下所有的心思是都放在沉香苑这一方院子上了,夜里值守的人也只绕着这一块,其他院子都不顾了。前儿夜里没落锁的时候,小的过了角门偷溜到后院厨房里,也没个人管。”
“你说的是真的?”
小厮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还有假?小的哪敢在表公子跟前说瞎话。”
扈玉宸听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青梨消失在拐角处的那一片裙角,细缝似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姑姑不帮他,他自己来,也未尝不可。
将将入夜。
整座国公府笼罩在一片暗色之中。
今夜晴好,靛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弯清月。
若隐若现藏在几片云层后,皎洁的月华如水,悠悠倾泻而下,给地上万物布上了一层朦胧浅淡的银霜。
打更的声响远远地传过来。
时辰渐晚了,府上各院里的烛火尽数熄了大半,只剩下过道及回廊下的小檐灯还在亮着,给守夜的小厮和仆妇们用。
萧瑟的草丛里偶有几声冬虫的喃喃,夜里听得人昏昏欲睡。
夜里值守的小厮和婆子们也都犯起了困,忍不住眯着眼捂着嘴连打了好几声哈欠。
还有胆子大的直接半个身子靠在隐蔽的墙壁角落里就打起了盹。
国公府里的规矩一向都是严苛的,若是放在平时,他们是万万不敢如此惫懒的。
但如今老太太和扈氏满腔的心思都放在了沉香苑里。
这些小事,她们无暇顾及,底下的人便都渐渐开始放肆起来了。
绕着沉香苑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番,有小厮要顺道去察看一番隔壁的椿兰苑,被一道值守的另一个小厮给叫住了。
“看看世子爷的院子就行了,那个小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今儿夜里他们又偷偷组了个局,去不去?”
巡视院子哪里比得上吃酒打牌来得痛快?
不过几句,那小厮轻易便被同伴说动了。
片刻后,两个小厮勾肩搭背嬉笑着离开。
夜更深了。
角门旁的耳房里,吃酒打牌的热闹声不绝于耳。
透过夜风吹开的半条门缝,可以看到里头光着膀子面红耳赤嚷着声打牌的一众小厮。
一缕烛光在萧瑟沉寂的冬夜里游荡,映出扈玉宸半张肥头大耳的脸。